这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和大明其他的衙门不同,其他的衙门讲究一个高大巍峨,而这个衙门,确是有几分诗文山水的意境。
门前的大树上长满了油绿色的叶子,斑驳的树影,落下支离破碎的光,照在那一块有些古朴的牌匾上。
如此雅静的院子,如果说这里是山水文人的栖身之所,也会有人信,谁又能想到,这整个大明一半的活阎王,都在这间小院子里。
周德兴进了大门以后,空间倒是豁然开朗,院子里整整齐齐的铺着青石方砖,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青石方砖之上有些滑腻腻的感觉,踩到脚下极其不舒服,和外面青石方砖那种干爽的踏感完全不同。
周德兴的脚下不自然的扭动,眼睛往旁边一看,正好看到了几个在浆洗衣服的锦衣卫,那手法轻柔无比,简直是比女人还要仔细……
树影,碎光,洗衣服的锦衣卫,如此美景,差点儿就让周德兴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紧绷的老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轻松之色。
毛骧恭恭敬敬的跟在他的身后,还微微弯着腰,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小心,不到动刀子的前一刹那,他都不会目露狰狞,“侯爷见笑了,刚抓了几个小贪官,剥下来的皮还没有揎草……”
这毛骧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长相年轻的锦衣卫就抱着一捆金黄色的稻草去了那里,正在“洗衣服”的锦衣卫,也是笑呵呵的从木架子上拿起了这个皮囊,熟练的往里边塞起了稻草。
不得不说,这锦衣卫的手艺真的是高,皮囊之上的五官都很清晰,甚至这个人,前些日子还和周德兴吃过饭,当时这二人可是推杯换盏,谁知道现在就剩这么一身皮了……
周德兴剧烈的打了个寒颤,而他身后的宝贝儿子,早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不已。
毛骧依然很是恭敬,规规矩矩的说道,“侯爷,皇爷就在前面的大厅里,太子殿下也在……”
周德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毛骧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顿时像吃了刀子一样难受,这种眼神简直就不是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像在看一坨肉,或者是一样食材,当真是让人心底发寒。
大厅之中,父子二人聊得十分开心,都是面带笑容,连旁边站岗的几个锦衣卫千户,都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
周德兴父子来到了大厅门口,脚步忽然有些局促,望着眼前这两个极其熟悉的面孔,突然间他双腿抖动的厉害,这种事情哪怕是以前面对十万大军也是不可能发生的,谁知今天,纵横沙场的老将军,竟然站在这里挪不动步……
毛骧默默的来到了朱元璋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禀皇爷,江夏侯父子到了,他们的家人也都押进了诏狱。”
朱元璋一言不发,冲前方招了招手,周德兴父子的双腿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直挺挺的走到了大厅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位……”
朱元璋眉毛一挑,可眼神之中还是犹如一潭死水一般,让人琢磨不透,“不用怕,也不用着急,你也不用说什么,咱自己查……”
话音一落,毛骧就恭敬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而周德兴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死灰之色,皇帝完全不让他说话,也完全没有和他叙旧的意思,连他那一声许久没喊过的上位,都没有打动分毫,根本就不听解释。
他一路上准备的请罪之词,他一路上准备的断腕之策,一点儿都没用上,相当于准备了个寂寞,当真是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套子上一样,让人心里发堵……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些不是人声的惨叫,其中很多声音,周德兴父子二人都听得熟悉,正是他们的那些侍女管家,那凄厉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他们父子二人汗毛炸立…!
“皇爷………”
周德兴的语气之中带着浓重的哀求,好像是开口想说什么。
“嗯?!”
朱元璋眼皮一抬,浓重的鼻音脱口而出,这一声轻哼,顿时就把周德兴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周德兴跪在那里,嘴唇颤抖不已,可就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朱标倒是在旁边看了一场好戏,感受到自家老爹身上的威势,心中暗自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百战杀场的老将,在自家老爹面前,简直就像一个小羊羔一样,完全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这简直就是碾压,从内而外的碾压,容不得一丝反抗,甚至容不得一丝反抗的想法……
大厅之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上面的朱家父子二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钓鱼炖肉喝酒,无所不谈,甚至还在商量哪天去田地里抓一些青蛙,裹上面粉炸脆了,父子二人要一醉方休。
可是这下面的周家父子二人,可就没有那么好了,心中的惶恐已经达到了极点,旁边虎视眈眈的锦衣卫,自己家人隐隐约约的惨嚎之声,再加上身后的门外,一群锦衣卫正在晾晒“衣服”……
他们终于知道这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为什么要修建的鸟语花香,树影重重了,这种地方如果修建的吓人一些,估计这里边的锦衣卫都得有一些患上痴傻之症。
冷汗潺潺而下,模糊住了双眼,汗水流进眼睛,一股强烈的刺痛,让周德兴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