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之中的人竟然是早已经死去了的姚广孝,而且他现在看起来无比狼狈,脸上和锁骨上都有几个巨大的刀伤,看起来触目惊心,每一道刀疤,都有捡一条命的意思!
姚广孝苦笑一声,拿起了面前的饭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受了如此重的伤,又在马车的夹层当中待了这么多天,每天只有深夜的时候,有人用竹管渡进来一些稀粥,这当然是无比饥饿!
朱棣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冷笑!你捅了本王两刀!差点没要了本王的命!”
朱棣眼神之中,杀气流露,姚广孝顿时遍体生寒!但是却很快恢复正常,笑嘻嘻的说道,“那王爷不也是没舍得杀我吗?把我扔在了乱葬岗,晚上又派人把我捡了回去,藏在这马车之中……”
因为这大军作战,死伤必然无数,刻意隐瞒之下,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也就瞒过了众多耳目,也就只能说是算姚广孝命大了。
朱棣眼中的杀气又厚重了一些,面无表情的说道,“舍不得杀你?本王现在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是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当着本王的面,诅咒太子,诅咒太孙?你难道不知道本王也姓朱吗?!!”
朱棣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是这马车之中还不敢大声说话,就只能死死的盯着他。
姚广孝摇了摇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鹿肉,轻声细语的说道,“老衲只是实话实说,谁知道王爷如此气冲斗牛?当即就要砍死老衲,老衲又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自然要反抗一二……”
说话期间,可能是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姚广孝不禁龇牙咧嘴。
朱棣不屑地撇了一下嘴,“气冲斗牛?本王当时没把你千刀万剐已经很不错了!本来大军打了胜仗,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你却把本王找到帐篷里,对本王说,我大明的太子太孙都会夭折,如果本王不起兵造反,这大明的江山就会白白断送!”
说到这里,朱棣好像有点气的不行了,剧烈的喘了一口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看你精通佛儒道法四门,还算个大才之人,你以为本王会听你胡沁?!难道你不知道怪力论神吗!!”
“那燕王殿下不是也信了吗?”
姚广孝放下被吃的空空如也的饭盆,面色平静的说道。
朱棣有些漠然。
姚广孝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继续说道,“老衲夜观星象六载,是不会看错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应验罢了,但是这天命难违,就算是人间极致,也不能违抗!”
朱棣的眼睛好像要喷火一样,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姚广孝无视了朱棣愤怒的眼神,“其实燕王殿下不必担心,老衲现在就是一个死人,冢中枯骨罢了,你又何必在乎,在王府之中给老衲一个小院,给老衲找一些书籍佛卷,每天粗茶淡饭,老衲自然好打发…”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成功登基,燕王殿下再把老衲千刀万剐也不迟,而且现在看来,太子殿下雄才大略,虽然喜好刀兵,但更多的是爱民如子,在海外得到了大把金银实惠,也都反哺在了这万千百姓身上,如此贤明的储君,老衲又怎么会胡乱鼓动燕王殿下造反呢?”
“难道老衲就不怕死了之后下那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吗!?”
朱棣眼神之中的怒火略微减弱,隐晦的从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马车之外,所有的人都规规矩矩的在三五丈以外,篝火还是那么的明亮。
“唉……”
一声长叹,朱棣的脸上忽然间有几分悲色,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和尚,你也算个天下奇才,这么长时间,你算风,风准,你算雨,雨来,算人心更是没有错的时候!本王舍不得杀你!”
朱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浓重的无奈,但是又杀气腾腾的开口说道,“可是大哥和雄英全都夭折,这个结果本王不能接受,父皇是个苦命人,两鬓斑白之时,如何能承受得起丧子丧孙之痛!”
“难道这真的就是天命?你真的没有骗本王吗!?”
朱棣的双眸之中,孕育着冲天杀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你敢骗本王,本王一定食你肉寝你皮!把你挫骨扬灰!”
姚广孝好像没有听到朱棣的威胁一样,郑重的点了点头,“老衲这一生都在算这个事情,老衲的师傅,更是因为这件事情穷尽心血,最后活活累死!老衲不会说谎!真的不会!”
朱棣好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姚广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神色坦然,眼神之中,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说谎话之人眼中的闪躲。
两盏茶的功夫,朱棣把袖子当中隐藏的银色左轮揣回了腰间,英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刚毅,“本王可以留你一命,本王的燕王府,也不缺你这一个人的粮食!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你活着看看,你算的这个东西究竟准不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本王必拜你为宰相,如果没有那么一天!本王将负荆请罪,请大哥和父皇原谅,而你!则被千刀万剐!著书立碑,让千秋万代之人,都记住你这个无耻骗子!”
姚广孝微微点头,满是刀痕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异样的祥和,就好像慈悲和杀戮被他硬生生的碾成一股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