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所有人都期待她可以这样做,因为连她自己都很清楚,这样才是大势所趋下的“正确的选择”。
但是乖小孩不会离开须弥,没办法走入雪山,拿不起火铳,也不会现在在明知道赛诺会来接她的第一反应是尽快解决自己手上所有尚未解决的疑问。
按部就班的毕业,然后找一份清净且足够安稳的工作,在教令院旁边定居,帮爸爸养老,领一份足够生活的薪水,安然度过自己悠哉的下半生。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阿娜尔规划之内的结局,也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期待可以得到的结局。
“……可是雪山就在那里诶,学姐。”
阿娜尔的眼睛带着欢快的笑意,她抬手指着龙脊雪山的方向,声音中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热血沸腾兴致勃勃,她没有试图让丽莎·敏兹被她的情绪感染,就只是在平淡地描述着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雪山就在那里,无人知晓的秘密就在那里。”
“我当然知道有无数的冒险家想要解读那里的秘密,可是他们的解读不是属于我的答案——如果是丽莎学姐的话,应该能明白才对吧?”
丽莎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怔愣,那双浅青色的眼睛忽然就变得近在咫尺,少女的手指虚虚点着这位天才前辈胸前用作装饰的神之眼,脸上扬起的笑容是一种近乎可以用蛊惑来形容的奇异温驯。
她没有坚持解释自己的话,而是在顺着丽莎·敏兹的心去思考,也在顺着这份思考的方向去解读她自己的行动。
丽莎·敏兹是那个对神之眼存有疑问的人。
……她也是那个对神恩背后的“真相”心生恐惧的人。
而此刻的阿娜尔手指点着神之眼,目光却看向丽莎自己的眼睛。
“有关神之眼的理解那么多,拥有神之眼的人那么多……又有谁真正能给出学姐真正想要的那个‘正确答案’呢?”
“我也只是想要一个我真心认可的答案而已,学姐。”
丽莎回望着少女的眼睛,缓缓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大风纪官’需要这么盯着你了。”
丽莎·敏兹若有所思。
“很敏锐的观察力,小学妹。”她慢慢长舒一口气,却意外的没有感受到什么被威胁或是引导的压力,面前的少女依然是柔软又无害的样子,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能察觉到对方有意引导自己的思路,可哪怕到了现在,她也不觉得这孩子是具有威胁性的。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阿娜尔的身上依然保留着那种类似幼犬一般温驯且纯粹的柔软善意。
少女回以一个足够乖巧的笑。
“我心理学和人类学都学得很好。”
“哎呀,现在的因论派连这些都开始教了吗?”
“须弥从来都不缺学者,丽莎学姐,”阿娜尔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个问题,“您猜猜为什么赛诺会盯我盯得那么紧?”
显而易见,是一个模棱两可,缺少核心的回答。
但是丽莎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学姐是素论派出身,估计没办法帮忙解决小学妹的问题呢。”
丽莎·敏兹露出沉思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还是说,娜娜想要研究一些教令院不允许讨论的问题吗?”
“别说的那么夸张,学姐。”
阿娜尔轻飘飘地回答道。
“毕业论文的立题申请还没送过去,我没下笔之前谁也不知道我最后的论文题目到底是什么,在此之前都只是收集素材和必要的学术考察,哪怕是大贤者亲自来也挑不出来我的毛病。”
“……其他的问题姑且不提,我算是看出来赛诺不在的后果了。”
阿娜尔眨眨眼,一脸无辜。
“……这也只是一个尝试而已,学姐。”
一次只要她不说,不做,不解释,那么就没有人能理解她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测试”。
她感觉自己被注视着,却没有得到神恩象征的神之眼。
提瓦特渴求神之眼的疯子不在少数,但是阿娜尔想要借此机会进行另外一个测试。
有关星空,有关幻象,这一切究竟是一位可怜虫因为没有得到神之眼产生的疯狂幻想,还是一场被更高位者刻意营造出的孤独又荒唐的现实舞台,以她为中心塑造的一场荒唐戏剧?
如果是前者,那么阿娜尔只能深表遗憾。
但如果是后者,她想要试一试,试一试对方的期待,试一试对方的底线,试一试祂究竟在期待着自己带来一场什么样的剧目。
当她如此思考,阿娜尔甚至可以感觉到来自胸腔深处的颤动。
砰咚,砰咚,砰咚。
沉稳的,平缓的,有力的。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她的心跳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既然如此的话,是后者就最好了。
她微笑着想道。
因为主角就算死了也只会在故事的最后死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