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的诸侯,谁不是先王的旧臣?
若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这些诸侯可都得被算作旧臣了。
如秦国这样的国家都算得上是旧,那么其他立国在秦之前的国家又怎么能够算得上一个新字。
若是周王姬当真承认了秦寿“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诸侯离心。
如秦国这般功勋卓著的国家尚且会被新天子视作旧臣,不能够得到周天子之国的礼遇。
那么其他依靠祖上传承下来的诸侯,又凭什么得到周天子之国的礼遇?
周王姬是一个明白人,在注意到其他诸侯不善的目光之后,她立即便开口说道:“秦公说笑了,本宫的意思只是告诉秦公,父王临终之前并无遗诏,也没有任命辅国之臣。
所以,秦公只是父王的辅臣,而不是新天子的辅臣。
况且,秦公治理秦地多年,久不在王都任职,也就不必再继续插手洛邑之事了。”
他的话音方落,众诸侯的面色也就缓和了不少。
至少他们听出了周王姬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对方针对的并非是所有诸侯,只是在针对秦公而已。
秦国的崛起对许多诸侯都造成了威胁,能够见到周国摄政对秦国发难,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至少他们今后在自己的国内做出什么失德的事情,也就不必再担心会有一个秦公杀出来替天子讨伐无道了。
秦寿见周王姬的态度,又见魏氏与韩氏悄悄靠近周王姬,彼此之间似乎早已相熟,他的心底便已经揣测到了几分周王姬与两家之间的关系。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两家之所以有胆子敢分晋,除了笃定晋公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之外,他们一定还得到了周王姬的支持。
如今只要得到了周王姬的支持,这就等于得到了正统的认可。
他们就算是真的篡取了晋国,有了周国的支持也能够名正言顺,天下诸侯并不能够以此为借口讨伐魏韩两氏。
“现在,唯一的疑点便是,晋公到底是如何染病了!”
尽管他已经派人前往晋国调查,但是以墨家现如今的势力,情报网也根本覆盖不到晋宫之中。
所以墨家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带回晋公病重的真相。
“到底是阴谋,还是意外?”
他的目光落到了新天子的身上,那是一个在周王姬身边唯唯诺诺的孩童。
任何人看上他一眼,都会清楚他只是一个傀儡。
“这就是周王姬与叔宥所生的孩子吗?他…”
当这个想法方才生成,他的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出之前所得到的一个情报。
因为是周天子之国的事情,虽然涉及到叔宥之死,但是曝光他对于当时的秦国并没有益处,而秦寿也不愿意让叔宥的孩子以一个奴仆之子的出身被无情抛弃,最终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为了与叔宥之间曾经的情谊,为了回报叔宥临终之前对自己的坦诚与信任。
秦寿最终还是没有公布这个情报,并且已经准备把这个情报烂在肚子里。
然而当他把新天子的出身与晋公姬昊之死联系在一起之后,他的脑海中骤然渐渐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周王姬若是知道自己上了当,那她是将错就错还是直接点破?
几乎不用秦寿考虑,他便已经能够得出答案。
如果是为了将错就错,那么他必定是要铲除所有有资格竞争王位的目标。
而所有的宗氏之中,唯有姬仲义之子姬昊与姬伯孝的关系最为亲近。
甚至,周天子明面上子嗣断绝之后,正常情况下都应该是直接过继姬昊为世子,而不是册封周王姬姬婉的私生子为世子。
如果周王姬要将错就错,她率先要铲除的便是姬昊。
偏偏姬昊就在天子驾崩之前身染重病,其中难免会有些蹊跷。
再结合周王姬维护魏氏与韩氏的举动,秦寿几乎已经可以猜测到,姬昊之死或许与周王姬有关。
现在唯一让他疑惑的是,周王姬又是通过什么样的办法来谋害晋公。
如果是下毒的话,为什么每日替晋公试膳的婢女没事。
只有成为了一国之君之后,秦寿方才知道要想毒害一国之君会有多么困难。
就算是在秦宫之中,秦寿的膳食也会有专人率先试膳,以避免被人下毒。
不论秦寿内心多么排斥,赵夫人都始终坚持这一项操作。
秦寿也担心真的会有人通过下毒来谋害自己,所以还特意加了一个在婢女试毒之前的银针试毒。
一国之君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安危,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被人毒害?
秦寿没有再与周王姬争锋相对,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思索着周王姬谋害晋公的手段。
周王姬见秦寿没有再继续发难的意思,她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继续着整个诸侯吊唁天子的仪式。
耗费了七天的时间,周天子的尸身方才被送进周国新建的太庙之中。
能够成为洛邑王陵被埋葬的第一位君王,姬伯孝也足以被载入史册。
等到给姬伯孝加谥号的时候,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恶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