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平生之所憾,唯不能马革裹尸,只能够病逝于床榻之间也!”
耳听着赵无疆的声音,秦阳的身体微微一颤,一旁秦王后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本以为赵无疆临终之前,心中或许会有什么牵挂,或是妻妾,或是子女,她甚至都已经做好说服秦王,破例为自己这个弟弟的遗孤封爵的准备。
毕竟,赵无疆也算是为秦国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如今也算是为秦国而死,秦国厚待其妻儿老小,也不算是徇私枉法。
就算赵无疆不为妻儿子女所累,那也该想想那些跟随他征战左右的亲兵士卒。
秦阳本以为他会交托后世,把赵氏的这支轻骑托付给秦阳,请秦阳好生照顾他们。
然而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赵无疆平生之所憾,并非是大业未成,而非是眷念妻儿,更不是惦念着他麾下那些相随左右的兄弟。
他唯一遗憾的,只是自己这一生到死的时候不是战死沙场,而是,窝囊的中毒而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看着赵无疆呼吸越发虚弱,秦阳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为赵侯着甲——”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几乎都已经快要咽气了的赵无疆猛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这位外甥,一字一句的吐出三个字来。
“好,外,甥——”
话音落下之后,他挣扎着便要起身,却早已经没有了坐直身体的力气。
秦王后似乎也想到了秦阳的想法,她抛下了内心的悲伤,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虚弱的赵无疆。
秦阳担心母后受累,急忙上前将赵无疆从床榻之上抱了起来。
有侍从带着一副铁甲来到赵无疆的面前,正准备为他着甲之时,却发现赵无疆已经虚弱到难以呼吸。
若是将这一副铁甲罩在赵无疆的身上,赵无疆最后的一口气说不定就没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无疆却是突然间大喊一声。
“来——”
随着他的一声呼喊,秦阳也向着那侍从招了招手。
侍从于心不忍,却并不敢迟疑,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给赵无疆着甲。
“备车——”
哪怕明知道赵无疆或许都没有办法活着走出秦王宫,但是秦阳还是下达了为他准备战车的命令。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忤逆秦世子的命令,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开始按照秦阳的吩咐准备了起来。
秦阳搀扶着赵无疆方才走出偏殿门口,黄昏的余光落在赵无疆的身上。
赵无疆的瞳孔一阵涣散,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他不止一次在黄昏之下纵马,率领着麾下轻骑纵横天下。
火烧朝歌,南下乱楚,北逐猃狄,剿灭智氏,威服晋公。
他这一生的过往,也管辉煌。
而今,他将死也,却依旧身着战甲,头戴金冠。
他死之后,有千军缟素,有世子扶灵。
手臂低垂,双眸微闭,他这一生,也当没有遗憾了吧…
“赵侯——”“赵侯——”
眼看着赵无疆的身体垂了下来,秦阳的目光却是变得越发锐利。
无视那些焦急的侍从与亲卫,直接开口下令道:“备车——”“召集若有赵氏骑兵,还有,我大秦禁军骁骑。”
拱卫秦王宫的禁军死士有八百人,普通精锐甲士三千人,禁军骁骑四百人。
其中八百精锐死士随白起前往函谷关,但是王宫之中尚有精锐三千四百人。
只是,负责镇守咸阳的守军被抽空了大半,只剩下了六千多人。
赵氏轻骑战损大半,只剩下了两三千人,并且大多数人都带着伤势。
晋国若是行军迅速,能够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到咸阳,完成对咸阳的合围,明日一早便迅速进行攻城。
若是禁军不惜代价强攻,那么咸阳城内就算是有近万守军,也挡不住六倍于己方的晋国大军。
以秦人之血性,一定会有无数男儿涌上城头,用他们七尺之躯阻挡敌军。
然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咸阳必将血流成河。
若非迫不得已,这是秦阳最不想见到的场面。
秦阳虽然从未有过领兵经验,但他是秦寿的儿子,是孔儒,吴迪等人共同的弟子。
他所接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有什么短板。
所以,在他下令为赵无疆着甲之后,他的心底便已经生出了一个计策。
“外甥斗胆,借舅父虎威。”
秦阳的口中如此呢喃一句,随后将赵无疆的尸身稳稳抱住,随后向着秦王后看去。
“母后,孩儿当完成舅父之遗愿。”
听得秦阳言语,秦王后似乎也猜到了自己儿子将要做的事情。
“你是我大秦的储君。”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向着秦阳强调了他的身份。
秦阳郑重的点头说道:“故,儿臣不得不往。”
秦王后转过头去,不再去看秦阳与赵无疆。
等到秦阳将赵无疆带走之后,秦王后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扁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所以在施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