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月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课室的。 他没回座位,径直离开教室,教官也不拦他。他靠在走廊墙壁上,看着天花板,感受内心的温度一点点被带走。偶尔想起一些事,就吹起一阵风,焦炭的火光就明亮些,整颗心烧得也快些。 他想抱住一些真正的热源,例如戴围巾的小企鹅。可小红被他寄存在别处,他没有一根可以抱住的浮木,只能直直往深海中坠去,看着光影斑驳的海平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往事如一颗颗钉子,凿进他的肺叶,每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而一切疼痛都是静悄悄的,无人打扰的。这不过白塔的百年历史内,在走廊某处,无意间溜过的短短六百余秒。 可对他来说,是漫长的,几乎走完一生的六百秒。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他撬开窗户的锁,用力推开十几斤重的窗户,任由冷风从极圈吹进他的衣领,将整副身躯彻底冰镇。在刺骨寒意中,他用力呼吸,仿佛终于被冲上岸的溺水者,眼眶底仅剩的湿润都迅速风干。 他用力捏紧窗户的铁框,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指尖感觉到些许痛意。这股痛意继而唤醒全身的感知。也许生命一直由不如意的痛苦组成。在不断深呼吸下,白煜月才从空洞的大脑里找到现在应做的事情——他要继续上课,保住平时分。 但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 而是……他想活着。 白煜月冷静地把窗户关上,用铁丝重新拧紧它的把手。 被冰霜覆盖的玻璃透出他的倒影。白煜月此刻的眼神格外平静,却并非像一滩死水般毫无生机,而是如天上月般遥望人间般,自有自己的生机与宁静。 他转身离去,心脏一点点恢复原来的温度,犹如一簇火苗,从灰烬中重燃。 哪怕现在的生活丑陋如烂泥,孤独至黎明,他都不会向命运认输。 …… 教室内,北星乔刚说完那句话,就颇感后悔。他不该在大众面前口不择言的,可没等他挽留,白煜月就直接离开了。 他懊恼地转身,就撞见司潼不可思议的双眼。 “你到底在说什么?”司潼已经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你怎么敢这么对他?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这个身份——有多少人梦里都在惦记?” 北星乔的嘴比心还硬,直接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凭什么宽容那么多人?司潼,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比我更疯。” 他靠近司潼,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真在意这个位置?那怎么不动用你的权限查多点机密资料?怎么全白塔只有我为此发疯,不见你发疯?还是说拿固定搭档当幌子,在旁边演一场自顾自怜的好戏。” 不少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但都以为“这个位置”是指“极光会会长”。白塔如丛林,弱肉强食,遇到这种疑似霸凌的现场,旁人是不会管的,也不会在意。 “北星乔,别太难看。”年知瑜远远地提示一声。 他刚刚围观了白煜月离开的全过程。 看到白煜月那一刻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的心好像也跟着阵痛。 他多想那一刻站在白煜月面前的是自己,在白煜月抽身离去时赶紧捉住他的手腕,然后送上一个紧贴着的拥抱。 他不再想着去征服,或者获取利益,而是想好好保护这颗心,像当一个易碎品,小心翼翼地围上一条长毛围巾——他记得白煜月很喜欢戴条纹围巾——对了,白煜月为什么喜欢戴围巾呢? 年知瑜依旧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 北星乔闭嘴了,但心中不见轻松,反而越来越沉重。器官仿佛比理智更先预知到某个未来。 他刚刚说的话确实太过分了。 北星乔看见白煜月那一刻受伤的眼神,胸口霎时像被毒箭穿心。 他只能一直回想着白煜月以往的众多宽容。从第一次F,到第一百零一次F。从最开始白煜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忽然双手合十,拖长尾音喊他名字:“北星乔——原谅我吧!拜托拜托!”到刚刚,白煜月有些别扭,有些不情不愿地念“北星乔同学”。 再到现在,了无回声。 “教官!我申请外出教室!”北星乔按捺不住,打算违纪。 随之而来的是司潼和年知瑜的报告声。 晁千亿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白煜月说他的精神域是冰冰的,怎么可能,他的精神域可是很烫的!他和白煜月,一定有个人的精神域出了问题,刚刚白煜月离开教室,不会就是去医疗室吧? 于是他犹豫地打报告:“报告教官,我想去医疗室……” “想走就走,想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