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芙蓉园,箭靶前,五娘苏汐依旧在刻苦修炼着芙蓉飞刀术,刀刀出手,绽开的火花都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芙蓉,绚烂夺目。
见状,苏至的怒火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忘了此来的用意,静静伫立在一旁,满是欣慰,又满是惋惜。
就这一手飞刀,哪里像是个刚入筑基的,就算族中几位筑基多年的老人也比不上啊。再一想到后辈之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不由万分遗憾,五娘若是个男子该多好,自己这个父亲,终究是不尽责啊!
一套十二柄飞刀打完,转着圈在空中折返,打出去是火焰,飞回来是冰花,围着苏汐指尖转动,穿梭如龙,终于消失不见,却是腕上戴了個镯子,乃修行界无人不羡的储物法器。
向自家父亲道了福,苏汐问:“父亲怎么来了?人留下了么?”
苏至方道:“听宋叔说,你选的是刘小楼?”
苏汐点头:“宋爷爷说得没错,若是可能,女儿想选他。”
苏至有点着急:“这是为何?你不知他是什么出身么?他是乌龙山的野修,湘西的乌龙山,为父听闻,乌龙山是贼窝子!”
苏汐一脸淡然:“那又如何?”
苏至怒道:“这等野修入赘苏家,苏家岂不是成了天下笑柄?此人不行,换一个!”
苏汐凝目望着自家父亲,问:“瓜芦堂上那些人,选谁不会辱没苏家?还请父亲告知。”
苏至哑然,却还是苦口婆心道:“五娘,我知道这件事你有怨气,你为了家里,舍弃了自己一生……但无论如何,也不能选出最差的那个吧?”
苏汐摇了摇头:“父亲误会了,招赘入门,女儿并无怨言,女儿于姻缘并不在意,看重的是身为苏家女的重任。女儿想说,棋山也好、东横镇贾家也罢,还有什么钱家、张家,一个以棋自娱附庸风雅之徒,一个以盘剥乡邻发财的商贾之家,一个放贷高息的当铺之子,一个做着没本生意的水寨寨主,还有……还有哪些人呢?算了,女儿也不关心,总之这些人,和乌龙山的野修相比,又能强到哪里去?”
苏至喃喃道:“为父再选……再开一次招婿大会……”
苏汐笑了,脸上满是不在乎:“父亲,您是真的不懂女儿,女儿志不在此,无论选谁,于女儿来说,都没什么分别。而且,再这么耽搁下去,若是门中王长老当真发话,父亲该当如何?”
苏至一惊:“你听说了什么?”
苏汐道:“傍晚时,王公子来了,他离去时有决绝之意,女儿猜想,他恐怕要入山求告王长老了。”
浔溪王氏是丹霞派的重要分支,王家老祖在宗门之中位居四长老之列,元婴修为,他如果被一心痴慕五娘的儿孙说动,当真写信求亲,苏家还真无法拒绝,真嫁出门去,可就回不来了。
苏至当即打消了一个也不选的念头,却依旧道:“无论如何,换一个吧。”
苏汐问:“父亲所虑究竟是什么?”
苏至叹了口气:“那刘小楼,他……是个……”
苏汐笑了:“有断袖之癖?”
苏至讶然:“五娘知道?”
苏汐道:“正因如此,女儿才选他。”
苏至顿时呆了:“五娘……”
苏汐笑道:“父亲无须担心,女儿已经想好了,和他定个三年之约,先把眼前的危机迈过去。三年之后,给他一纸休书便是。到时候女儿这个再嫁之妇,恐也没那么多人抢着来提亲了吧。”
苏至还是没转过弯来:“就算是入赘,也没有道理随随便便解除婚约的。”
苏汐道:“所以啊,他是个有断袖之癖的才正合我意,休了他,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三年里,彼此都不妨碍,两全其美。”
苏至终于明白了,却又不禁再次内疚不已,叹息道:“五娘,你生在苏家,为父……”
苏汐肃然道:“父亲不须如此,生在苏家,能为苏家出力,女儿唯有欢喜。”
在这件事上,苏至只觉亏欠女儿太多,故此决定按女儿的心意来选,他感到不忍的是,如果选了刘小楼,女儿将度过有名无实的三年,就算休了对方,也是再婚之身,总之是不可能有什么好姻缘可想了。
他也无意再回瓜芦堂,将宋管家请出来,让他出面,结束酒宴,和刘小楼商谈具体事宜。
宋管家没有立刻结束酒宴,而是吩咐按原定计划在瓜芦堂上排起宴乐,那是从百多里外的洪都请来的伎乐班子,水准一流。
就在佳客们怀着忐忑的心情欣赏曲乐之时,有家仆自身后轻声招呼刘小楼,将他请出瓜芦堂,来到旁边的一处雅间。
刘小楼心道,多半这是苏家要将自己从候选佳婿中裁汰出去了,就是不知给多少回礼。他向这位酒宴时一直陪在苏至身后的老人恭敬行礼:“见过前辈。”
“老头子姓宋,替苏家打理神雾山庄四十多年了。”
“原来是宋管家,失敬。宋管家唤晚辈来,是……”
宋管家已经斟满了香茶,递过来道:“佳客请用茶。”
刘小楼道:“管家有话便请直言,晚辈承受得住。”
宋管家沉默片刻,道:“佳客对我神雾山庄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