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外,苏杭将盒子交还给裴雨诗。 “裴学姐,你其实是舍不得卖掉这把古筝的吧?” “我……”裴雨诗支支吾吾了一阵,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急需用钱,而且我现在确实也没什么时间弹奏了,留在我手上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给它找一个新的主人,顺便也可以借这笔钱暂解燃眉之急。” 裴雨诗强颜欢笑着,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 苏杭哪里不知道,这是她伪装出来的表象。 “裴学姐,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裴雨诗摇了摇头:“昨天你不顾危险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至于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你就别多问了……” “你要是自己能解决,会需要着急出手自己心爱的乐器吗?” 裴雨诗眼眶泛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如苏杭所猜测的那样,她所面临的难题仅凭她现在的能力是断然没办法解决的。 她做出过很多的努力和尝试,然而结果依旧不容乐观。 苏杭神色一肃,态度也强硬了许多:“既然用学弟的身份不管用,那我就用救命恩人的身份再问你一遍,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裴雨诗内心挣扎了一会儿。 最终,埋藏心底许久的委屈和苦涩在这一刻如洪水决堤般全部倾诉了出来。 “一年前,我爸染上了赌博。” 苏杭很难想象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以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 一个“染”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赌博和毒品一样,都是会让人疯狂上瘾的东西。 输多了想方设法要回本,赢了还想贪图更多,根本收不住手。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赌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的。”裴雨诗继续说道:“我爸在外面欠了很多的钱,还一直瞒着家里,谁都没告诉。” “直到几个月前法院的人来收房,我妈才知道我爸早就把房子都给抵押出去了。 家里的存款也被挥霍一空,我们当时根本没办法偿还欠款,只能眼看着他们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搬空。” “所以你昨天去写字楼面试,就是想早点投入工作,然后攒钱归还欠款?” “嗯。”裴雨诗轻轻点头。 苏杭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之色,轻声问道:“你不恨你爸吗?” 裴雨诗惨笑道:“恨啊,怎么会不恨呢。可是……光是恨又能有什么用,我和我妈还要生活下去。” “你可以让你母亲离婚,你也和他脱离父女关系,这样他的事情就不会连累到你们了。失去固然已经失去,但至少你可以和你母亲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房子被收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就算我们想要断绝关系都找不到人……那些收债的每天都会来,催着我母亲还钱……” 说着说着,一行清泪从裴雨诗的眼角滚落下来。 她将古筝盒子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取出一张纸巾背过身去将眼泪擦掉。 “不好意思啊……我失态了。” 裴雨诗略带歉意道。 苏杭却摇了摇头:“你们还欠多少钱?” “十万……”她有些不确定道:“或者更多吧。” “什么意思?” “我爸借的是一种高利贷,如果没办法一次性还清的话,每天都会不断地叠加利息,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个无底洞……” 一开始抵押掉房子后,欠款还有三十来万。 裴雨诗和母亲为了早日将这笔钱还上,到处寻亲问友,总算凑出了二十几万。 她们把这笔钱还给那些人,并且承诺剩下的五万块会尽快还上。 对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不到一个月就突然变卦,声称本金加利息已经累计到了七万。 于是,她和母亲想方设法地赚钱。 每个月虽然能还上一部分欠款,可是窟窿却在日益扩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就这样,欠款从一开始的五万不降反增到了现在的十万。 放在以前,这笔钱对裴雨诗的家庭来说可以轻易拿出。 哪怕现在,只要给她和母亲几个月的时间,同样也能攒出来。 只是,时间不等人……或者说,那些背地里吃人的人不愿意轻易放过这样一块到嘴的肥肉。 “你们没有选择报警吗?” “没用的。”裴雨诗说道:“高利贷属于民事纠纷,除非他们暴力催收,否则是不归公安部门管的。”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苏杭忿忿不平道。 裴雨诗乐观地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命吧,逃不掉的。” “这十万我借给你,不收一分钱利息,你将来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苏杭从裴雨诗的经历中看到了一缕他曾经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的影子。 而且,裴雨诗的处境可比他当时还要艰难很多。 “真……真的吗?”裴雨诗眼中泪光莹莹闪动,仿佛看到了一道光,瞬间将她的未来照亮。 “这点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对你,还有你母亲,应该算是一种对生活全新的希望和寄托吧。” 苏杭很快就转了十万到裴雨诗的账上。 裴雨诗并未拒绝这份好意。 其实,她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不止一次的希望有谁能对她施以援手。 想办法借钱把高利贷的债务还清,接下来就可以安心地存钱偿还亲友的欠款。 只是,她能借的都借过了,实在是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利滚利,活活将本金翻了两三倍却无能为力。 现在,有了苏杭借给她的这笔钱,她就可以放下一切的负担,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裴雨诗看向苏杭的背包,问道:“苏杭,你有笔和纸吗?” “学姐这是想写欠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