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敞开,四面通风,巴雷高踞在一张斑斓的虎皮椅上,顾盼自雄,楼外族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滋味。
巴雷瞥了一眼下首的支由,九十九岁的老巫祭正襟危坐在筵席边上,头戴荆冠,颈挂兽牙,身着巫族传统的黑边红底祭袍,袍上绣满鸟、鱼形状的古字。大概是很久没穿过了,祭袍有点皱,散发出一股尘封的腐朽味道。
这老货,真个碍眼!巴雷厌烦地敲了敲扶手,支由扭过头,陪着笑,脸上密集的皱纹挤得更紧了。
巴雷忽然皱了皱眉:“格老子,那个瓜娃子又跑来添乱?”隔得老远,他就听到支狩真的高谈阔论声。
“一定是听说巫武大人在摆酒吧。”支由瞧了瞧巴雷的神情,犹豫着道,“狩真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寨子里出的这些个怪事,是不是也该让他晓得?”
巴雷粗眉一挑:“他晓得又咋地?能的吧?”
支由老脸一抽,巴雷也颇不是滋味,他和支由争权落在外人眼里,总不好看。“仙人板板个龟儿子!”两人齐齐在心里骂道。
“巫祭客气了。”王子乔举杯相迎,宽大的袍袖遮住了竹筒,食指上的翡翠扳指往米酒里迅速一沾,扳指青绿剔透,并未变色。他徐徐饮完,倒转空空的竹筒,向众人示意。
“先生豪气!”巴雷哈哈一笑,支由也笑得慈眉善目,支狩真自顾自念着“风动细腰掌上舞,鸿惊秋波水中流。”,抚掌回味,自得其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谈性渐高。支狩真不胜酒力,红晕上颊,清澈的眼神有些恍惚了。
王子乔心中一动,放下竹筷,笑道:“如此佳宴,岂可无美相伴?”
巴雷一愣,随即道:“巴狼,叫几个女人上来伺候先生。”
“不用这么麻烦。”王子乔广袖一抖,落下几张符纸,又要了一柄剪子,三下两下,把符纸剪出女子模样。“去!”他对着剪纸轻轻一吹,薄薄的纸迅速膨胀,化作四个唇红齿白、活色生香的美人,娇笑着抖动水袖,绕着众人盈盈旋转,轻歌曼舞。
“区区小术,以助酒兴。”王子乔举酒浅斟,暗察诸人。
巴雷张大嘴巴,连连叫绝,身子却坐得稳如山岳。巴狼手扶刀柄,立于身后,像一头警觉的狼犬。支由满脸堆笑,眼神游移不定。支狩真酒兴正酣,打开一节节竹筒,以筷击筒,米酒频频摇荡,发出“叮咚”有致的音律。
都不像是省油的灯啊。王子乔目光一转,大笑着揽过一个美人:“昨夜听了少族长的诗,某感慨万千啊。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来来来,诸位,美人在侧,不要辜负了大好春光。”
女子们吃吃笑着,纷纷投向巴雷三人怀抱。巴狼脚步一错,就要拦住。巴雷摆摆手,顺势抱起女子,用力捏了一把高耸的胸脯,奇道:“是真的哩!”
“祭武大人也是个风流人物!”王子乔拍案笑道。符化的女子只要与人肌肤相触,他便会生出感应。巴雷精血旺盛,浊气勃勃外放,是纯武道的路子,不会有假。
另一个符人贴住了支由。老巫祭气血衰弱,经脉里的浊气少得可怜。应当是修过炼体术,但远不及巴雷。咦?王子乔心中一凛,在支由内腑深处,竟然还藏着一缕莫名的气息,悄然游走,循环心脉,散发出奇异的生机。
这缕气息……王子乔的目光投向支由,莫非是祝由禁咒术?
“美人,快,快来喝一杯!”支狩真主动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举着竹筒,迎向符人。双方正要碰触,“噗”支狩真手一抖,竹筒倾斜,米酒顿时洒出来,溅了符人一身。
美人四肢一僵,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缩瘪,化为一张**的剪纸。
“美人?美人呢?王子乔,这是怎么回事?”支狩真拿着半筒酒,神情迷惑,到处张望。
王子乔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展颜一笑:“本来就是纸人,浸了水,哪里还能再用?”他一抖袍袖,另外三个美人也飘落成纸。
“酒喝足了,兴也至了。少族长,巫武,巫祭,三位说正事吧。贵族重礼请我远来,究竟所为何事?”王子乔问道。
“正事?什么正事,我可没兴趣。”支狩真意兴索然地坐下来,打了个酒嗝,只顾埋头吃喝。
巴雷和支由对望一眼,巴雷放下酒筒:“支由,第一桩事是你碰上的,你最清楚,自己讲给先生听吧。”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支由略一沉吟,缓缓地道:“十月初一的那天晚上,寨子里的支宝叔死了。宝叔一百七十多岁,死了也算寿终正寝,并不出奇。按照族里的规矩,死人是要火葬的。可等大伙儿堆起木柴,宝叔的尸首却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支狩真醉意迷糊地抬起头来。
巴狼哼道:“你那会醉了酒,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能知道什么?”
“族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安,可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