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只是睡不着,便干脆坐在窗前处理政务。
可刚刚一个抬眼的瞬间,却见久违的月光出现。
寒灾由来已有些时日,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太阳和月亮的墨凌危,一阵恍惚。
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他再三确认,才发现,并不是他看错。
而是月光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云端之后。
且,那皎洁的一束月光,还温柔地落下,流淌在山野间。
虽然只有片刻,月亮就消失了,重新被掩在了阴云之后。
但墨凌危的心头,还是随之一沉。
错愕过后,他的神情变得复杂许多。
国师曾说,能让寒灾结束的福女,必定是会让太阳和明月重现的人。
而方才那片明月照耀的方向,不就是狼山吗?
墨凌危扶着窗牖,薄眸沉着漆黑。
次日。
谢肃之下朝,跟叶太傅等人商议完事务,正要出宫时,他的轿子却被人,在宫道上截住。
“大人,容……容嫔主子在外头。”抬轿的轿夫为难道。
谢肃之沉了沉眉眼,挑帘出去。
便看见,容嫔穿着不似往日雍容华贵,而是憔悴苍白。
那双眼睛却灼灼的黑。
在漆寒的风中,周遭一片雪白宫廷作为衬托,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像一缕哀怨的魂。
谢肃之拱手:“臣向容嫔主请安。”
容嫔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上前。
她看着谢肃之,声音清幽:“丞相大人,你现在可满意了?本宫潦倒落魄,被皇上厌弃,是你希望看见的吧?”
谢肃之直起身,面不改色,双眸犹如风雪般寒彻。
“容嫔主恐怕多想了,臣无意针对您,而不过是,想保护自身,不得不还击罢了。”
容嫔凄凄惨惨地笑了出来。
“好啊,还击,你说的可真好听。”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姐姐还在世,她会允许你这么对待本宫吗?”
提到沈思意,谢肃之平静的面庞上,多了一丝裂缝。
容嫔继而逼近一步:“谢丞相,你别忘了,本宫曾是姐姐最心疼的妹妹。”
“你还记得姐姐死的那天,也下着大雪吧?那个湖水多么冰冷,她死之前有没有挣扎过?有没有绝望?而你在哪儿?”
谢肃之双拳紧握:“别说了。”
容嫔眸色发红,似有些疯狂:“为什么本宫不能说?本宫偏要将你不敢面对的心事说出来。”
“你顾着你的二弟,却疏忽了已经精神不对劲的妻子!沈思意会死,你和你二弟,都是半个凶手!”
“而你如今为了你二弟妹,对付本宫?谢肃之,你可真伪善薄情啊!”
谢肃之咬紧牙关:“如果不是容嫔主准备以弟妹的事相逼,臣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容妃哈笑一声,充满嘲讽。
她转过身,扶着宫女的手,一步步地离开。
谢肃之眸色阴沉。
轿夫颤颤巍巍上前:“大人……您没事吧?”
丞相大人的脸色好生苍白!
“无事,回府。”谢肃之转而坐回轿中。
然而,他忽然感到喉头一热,伴随着痒意。
他攒拳抵着薄唇剧咳。
忽然,他摊开手掌,竟见刺目的血红。
而口中,已然一片血腥味。
不知为何,心头压抑的疼,让谢肃之有些恍惚。
他看着手掌中的鲜血,竟感觉冰冷的,像沈思意去世那天,他抱着湿漉漉的她。
他几乎是跪在她的榻前,看着神医用药。
却看着沈思意那鲜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死青。
最后,曾娇俏明艳的爱人,成为了棺椁里一具冰冷的尸骨。
他赶去的太迟,太迟了……
轿子停在丞相府外。
管家庞叔走出来,对轿夫拧眉说:“轿子停了好一会了,你们怎么还不请老爷下轿?”
轿夫为难道:“小人们喊了,但是大人不理会,小人们也不敢再叨扰大人。”
庞叔觉得疑惑。
于是上前挑帘,嘴里恭敬地喊着:“老爷,您……啊!!”
他吓的大叫一声。
轿子里,谢肃之无力地靠在一旁,双眸紧闭昏沉,嘴角挂着鲜血。
“快叫神医来,快!”
半个时辰后。
沈宁宁原本在国学府上课。
听闻消息,什么也顾不得,马上冲回谢府。
她迈着小脚,匆匆跑向主院。
“干爹,干爹!”小家伙糯糯的声音,带着焦急。
刚跑过拐角,就见谢明安面色阴沉的,在听着神医说话。
“本就是心病引起的疾症,跟二爷的情况有点相似,都是不能动怒,否则必定气急攻心,严重了,下场就跟二爷一样,轻则瘫痪,重则……哎。”司马寒摇头叹气。
谢明安捏紧拳头,转身就走:“我去找容嫔算账。”
他跟沈宁宁擦肩而过。
司马寒急忙说:“郡主,你快拦着点二公子吧,这个时候,去找麻烦只会是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