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春皓山空气中有着冷冷的水汽。
它沾湿了红叶,裹着灰雾自天边坠下。
秋风过耳,刹那间叠翠流金。
怡河一点一点静了下来。
轰响渐渐变小,不断震颤的大地重归平静。
应长川用另一张丝帕包起江玉珣的伤口,轻声提醒他道:“切莫沾水,回仙游宫后再寻太医,路上不要再乱碰伤处。”
米白色的丝绢上晕出了些许血色。
应长川的手指顿了一下,包扎的动作变得愈发轻。
江玉珣手指一颤,并认真点头:“是,陛下。”
紧接着又听应长川的话,乖乖将右手也手交了出去。
江玉珣凌晨便来到了春皓山。
他身上的华服虽好看却一点也不保暖,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冻得泛红。
直到此刻,不但手心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就连皮肤也一点点地被暖回了温。
又一阵钟鸣于耳畔响起,心脏也在同时用力泵出血液……江玉珣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手腕上的血管也跟着轻轻地跳了起来。
他下意识抬眸,想看看应长川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受伤的异样。
不料下一刻,两人的目光竟在半空中相撞。
江玉珣在那双烟灰色的眸底看到了自己。
晴蓝色的衣衫,映亮了天子的眼眸。
他忍不住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正如一片落叶坠入水中,晃乱了冷泉。
……
“成功了!”此项工程的总设计师尹松泉瞬间大喜过望,“谢天谢地,真的成了!”
熬了几个通宵的他眼眶发乌,原本看着斯斯文文的人也如疯了一般狂喜起来。
尹松泉不但自己从席上跳了起来,甚至还激动地四处寻起了江玉珣。
“江大人,江大人呢?!”
尹松泉的声音穿透钟鸣,刺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他慌忙坐直了身,将已经包扎好的手从应长川的掌心抽了出来。
“……咳咳,”江玉珣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朝着尹松泉挥了挥手,“尹先生,我在这里——”
他开口方才发现,自己的语调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
尹松泉眼前一亮:“好好!江大人在就好!”
江玉珣以为尹松泉找自己有事。
没想对方只是远远地朝他行了一个大礼,便继续一脸亢奋地去找别人庆贺了。
整座观礼台上都乱成了一锅粥。
文武百官甚至忘记了天子还在此处。
众人欣喜高呼,只剩被晾在原地的江玉珣还一脸疑惑。
见此情形,应长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
此刻整座山上的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话呼声在瞬间压过了怡河的浪声,像刀一样劈向了聆天台的人。
方才
激动站立起来的巫觋,终于重重地趺坐回来。
而商忧则紧握着茶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了白。
轻透的瓷杯在商忧的指间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他只需再用一点力,便能捏碎手中的杯盏……
“完蛋了……()”巫觋呆呆地看着怡河,一切全完了。()”
他既担心目睹今日奇景后,百姓是否会和从前一样对自己深信不疑。
更惶恐为何朝廷能够引雷炸堤,这……这明明只有玄天能够做到啊!
怡河上的烟雾已经散去,平原上有无数百姓正离家朝着河道边而去,似是要近距离再睹奇景。
商忧慢慢睁开了眼睛,朝另一名巫觋道:“扶他起来。”
还在愣神的巫觋没有任何反应,商忧忽然压低了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起来——”
此刻他如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般狼狈。
怒火甚至差点冲破胸膛,压过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商忧猛地攥紧掌心。
白瓷制成的杯盏终于在这一瞬被他捏得粉碎。
“是,是……司卜大人。”回过神来的巫觋赶忙弯腰,颤抖着手将同伴扶了起来。
秋风吹向春皓山,似乎在这一刻吹醒了巫觋半生一场大梦。
他的背后生出了一阵寒意。
……
“喝酒!”
“如此烈酒,你们不想尝尝吗?”
“端碗!不要着急,每个人都有——”
春皓山的山脚下,官兵抱着一口巨大的酒坛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着便用刀挑开了酒坛上的封泥,让香味传遍四野。
修建河道的工匠们瞬间聚集过来,并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这,这酒是给我们的?”
“不要钱吗?”
“大人,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这群曾是流民且来自天南海北的百姓虽已学会官话,但仍操着五花八门的口音。
官兵笑了起来,他拿起木瓢替身边还在发呆的人盛满烈酒。
接着才抬起头说:“这还能有假?整整五坛酒全部都是你们的,旁人可一点都没有。”
“至于是从哪里来的……”官兵一边将酒递给身边的工匠,一边仰头朝着春皓山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