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生顿住了。
一时半会,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
分明只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他不应该觉得紧张才对。
但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顾知意问的那句话,他的心脏便不由得紧张的跳动了起来,更因为自己迫切想要承认的想法而紧缩着。
不可以。
逍遥生这么告诉自己。
生而不养的父亲,没权利指点江山。
再次开口,声音是沙哑。
“你认错人了。”
顾知意双手环胸,只淡淡的看着他。
“顾青云,半年后的九月二十一,是我的及笄礼,你来吗?”
来成为,顾青云吗?
逍遥生逃走了。
他根本没回答顾知意的问题,利用了高超的轻功,跑得无影无踪。
林亦白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他回想起那位高手的样子。
不修边幅,却内力深厚,脸蛋虽嫩,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有着历经千帆的淡然。
这样的人……是小姑娘的祖父?
想到自己还和那位大打出手,甚至恶言相向……
他只觉心中一堵。
“要追吗?”
顾知意勾起唇角。
“不用,让他轻松一段时间吧。”
反正是跑不掉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林亦白,张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也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过来,若是他对你有坏心的话,此时你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你知不知道?”
林亦白乖乖的低下头,听着小姑娘的训斥。
他这样乖巧的态度,反而让顾知意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你走了,那些事物必然是要交给大表哥的,大表哥不得骂死咱们。”
“他只会骂我。”林亦白默默的补充了一句,“不敢骂您的……”
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他默默的闭上了嘴。
顾知意挑眉:“伸手。”
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医术,但小时候也跟着自家二姐学过一些,基本的脉搏还是摸的出来的。
果然,林亦白的脉搏算不上强劲。
这很奇怪。
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脉搏应该是强劲有力的,更别提林亦白武功很高。
所以祖父说的没错,他身上有伤。
“怎么弄的?”
林亦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说出什么话来,眼中的纠结简直要溢了出来。
罢了。
顾知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再说也不迟。”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身为主公就可以随意打探手下的隐私。
“因为我的武功本就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他不忍看见小姑娘失望。
林亦白敛下眼眸,又想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寒夜,一张口,便觉一股寒意袭来。
“我的师傅,是个杀手。”
“杀手学的都是要命的功夫,目的只在于怎么杀人,却不会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而他在困顿之时,便捡到了一位很厉害的杀手。
他的院落在府中的最角落处,连府里的下人小厮都很少踏足。
收容一个受了重伤,命不久矣的杀手,没人会注意到。
那杀手努力一生,却都是为了旁人的欲望和利益而奔波,如今受了重伤,只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他用每日的餐食,换得了学习武功的机会。
那段时间,他一天只吃一顿,疯了一样的学习各种杀人的招数,甚至开始修炼起了内功。
那位杀手说,他在武功上颇有天赋,理应找一个更好的师傅系统的教导。
“这武功以燃烧生命为代价,不适合你们这些公子哥。”
穿着粗布麻衣的林亦白却只是微微一笑,说。
“这正适合我。”
任何能保命的东西,都是适合他的。
他还记得,那杀手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的将自己的绝学都交给了他,
他喊了那位杀手三个月的师傅,甚至自己都开始习惯了那位杀手的存在。
但这一天晚上,那位杀手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了?”
林亦白敛下眼眸。
“大约是死了。”
据说每个将死之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都会有预感。
在最后那几天,杀手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不挑剔他给的食物,也不会说话嘲讽于他,甚至允许那个小小少年将身体缩在自己的身边,给他盖上毯子。
杀手告诉他要心狠,教他怎么分辨老鼠能不能吃,甚至还教会了他如何逃命。
在最后的那几天里,他好像有了一个真正的师傅,对自己关怀备至,殚精竭虑,
杀手最后给他留了一笔钱。
然后便消失在了那座小院。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顾知意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看见尸体,说不定他没有死,后来遇上了什么奇遇,有人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