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这是怎么了,村里出事了?”邰老爷子赶紧凑过去,问了一句。
邰三爷抬头见是老兄弟,就往旁边让了让,把朝阳的树根儿位置分出一块。
邰老爷子顺手拿了烟荷包,给老哥的烟袋锅儿蓄上烟丝。
邰三爷吧嗒两口,吐出青烟,紧皱的眉头总算打开了。
“老六啊,我瞧着今年好像不太好,总觉得还要大旱!你看如今都三月末,马上四月初了,居然还没下过一滴雨呢。
“按理说,若是好年头的话,这时候都该落雨两场了,起码田里是不缺水的。但……哎!”
邰三爷长长叹气,田地就是农人的命,一家老少能不能吃饱穿暖,都指望这一片黑土地呢。
但老天爷有时候不开恩,或者旱涝或者冰雹大风,随时都能随手毁去所有人一年的辛劳和盼望。
显见,今年老天爷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邰老爷子最近忙着家里建院子,山里建木屋,还真是没太关心雨水天气。
这会儿听老哥一说,他心里也是一咯噔,仔细想想就开口劝道,“三哥,你也别上火,这时节才到哪里啊,春耕还早着呢。兴许明后天就下雨了,一场雨就下透就足够种地了。”
邰三爷无力抬手,指了指天边红艳艳的火烧云,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晚霞灿烂,明天必定是个大晴天啊,哪来的雨啊!
邰老爷子被噎了话头儿,也是没法,只能陪着老哥哥沉默坐着。
孩子们永远不知道大人们的忧愁。
另一边,邰永禄和邰永悦已经同他们的“小兵”汇合了,正吆喝着分了队伍,打算趁着天色光亮,再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可惜,珠珠这个胖丫头儿夹在中间,东跑一下,西跑一下,跟着捣乱,惹得小子们手忙脚乱,生怕避不开碰到她。
到底还是春红出来迎接,上前把珠珠抱在怀里,救了小子们的战斗。
正好这时候,不少村人从地里回来,见得老爷子和族长都在树下,就凑过来闲话儿。
邰继金和孙梅花也走在其中,一抬头就见到了春红。
两人一时有些恍惚,差点儿没认出来。
虽然春红到了邰家没有几日,但吃饱穿暖睡好,让她像干枯的柳树条,迅速发了芽儿,焕发了勃勃生机。
原本枯黄的头发,总是沾着碎草沫子,如今被剪短大半,洗的干干净净,只编了两条小辫子,用红绳绑了,垂在肩膀上。
那条常年套在身上遮羞的麻袋,换了一套半旧的褐色衣裙,脚上是一双二棉的窄口鞋子。
塌陷的两腮丰盈了,麻杆一样的手臂也胖了一圈儿,就是黑黢黢的肤色都好似白了几分。
先前住在猪圈随时会没命的小丫头,已经改头换面,同一般人家的姑娘没什么区别了。
邰继金理亏心虚,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扭过头。
倒是孙梅花盯着闺女看了又看,神色很是激动,好似为闺女高兴一般。
可惜,春红看向他们的目光却极平静,甚至是冷漠,如同陌生人一般。
“珠珠,二伯娘要烙野菜饼子呢,咱们进去看看。”
春红抱了珠珠往回走,珠珠惦记同哥哥们玩耍,有些不情愿。
春红就笑道,“那些臭小子闹起来就会互相扔土坷垃,我们珠珠这么漂亮,万一被砸到可就成了小脏孩儿了!”
珠珠除了贪吃,就是爱美,一听这话立刻改了主意,搂着春红的脖子,奶声奶气催促,“姐姐快走!”
春红咯咯笑,抱着珠珠,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后了。
孙梅花上前一步,好似要开口喊闺女,却被邰三婶子一把扯了回去。
邰三婶子住得近,大伙儿凑在这里闲话儿当然少不了她。
方才,孙梅花那模样,她早就看在眼睛里了。
这会儿,她撇嘴数落孙梅花,“你要干啥!怎么着,还想把春红要回去啊?你别不要脸!
“先前春红要病死了,你们家都装瞎子。如今人家老大媳妇儿把春红治好了,从头到脚收拾干净,终于像个姑娘样子了,你就又心动了,又想起她是你闺女了?”
孙桂花被骂的红了脸,尴尬的扯着衣角,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我就是……就是想问问她过的好不好?”
“再不好,也比在你家睡猪圈好!”三婶子毫不客气,说话也是不好听。
她是个热心肠,平日对儿媳都很好,更别提自己亲闺女了。
所以,对于孙梅花这种狠心的娘,她恨不得打开脑子看看,到底怎么想的。
孙梅花被怼的实在没脸,借口家里有活计,匆忙走掉了。
其余村人听到也当没听到,更何况他们有更关心的事。
“族长,今年不会是还要大旱吧?瞧着这天儿不好啊!”
“是啊,我瞧着和前年一样。前年七月份才下第一场雨,野菜都没得吃,我爹就是那年饿死的!”
“哎,老天爷不开眼,这是要把老百姓都饿死吗?”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都是邰三爷担心的。
但他方才可以跟老兄弟说几句,这会儿却不能露出一点儿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