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折磨之下,覃连华的眼眶已经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他时常为着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而感到悲伤,但在如今遇到了同样会女书的倪狮一行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浑浊不清的眼睛,好似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明了起来。
手中的半张纸上写着一段话,倪狮看了心里涌起一股子热气,她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又咽了回去。
“要做事,就要轰轰烈烈,我们瑶寨女子不会比什么人差。”
在这时,无论是覃连华,还是来自勾蓝瑶寨的倪狮幺妹,通通都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信仰的力量。
大家因为不屈服、不肯顺从才会聚在一起。
如今,她们从长辈的手里接过了这种文化传承,接下来还会让更多的人知晓这种奇特的文字……
“虽然寨子里的规矩是,女书要传女不传男,但是我却跟在娭毑和阿姊的身边,耳濡目染地学会了这些东西,就算是画得不好看也没有关系,能抒发心里的不痛快就行。”
老人慢慢地垂着脑袋,他的身躯瘦小得厉害,说话声音也比较尖厉,不似男人粗犷,性格温和安静的他,从来不会像瑶寨里的其他人一样爱放声歌唱,只能借助于女书的形式来表述心里的苦闷。
刺绣,书写生活中的各种琐碎的事情。
覃连华一辈子没有结婚,他就这么孤独地度过了一辈子,直到现在重新遇见了一些人,再次回忆起来关于女书的事情。
那些屈辱、被责骂、训斥的画面再次冒了出来。
老人瞪大的眼睛里,开始流出一些浑浊的泪水,幺妹十分贴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布帕递过去。
他接过去看了看,说道:“在河渊懂得女书的人越来越少,他们都觉得这些文字是个古怪的事,就连我也成了大家口中的一个怪物。”
想起那些人的行为举止,倪狮觉得有些无力,在这些极度封闭极度贫穷的地方,一切不符合他们心中意愿的事情,都会被打上怪物的标志。
覃连华擦过眼泪,摸索着从被子里寻出一把纸扇来,扇骨光滑油亮,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留下了被炭火烧过的痕迹,黑乎乎,让人看了有些心悸。
慢慢展开后,露出了扇面上写着的几个女书文字,边缘处有留下鲜红的钤印,处于潮湿的环境里,墨迹有些模糊不清,可收藏的人却视作珍宝。
熟悉的印记,那些曾经逝去的时光以及被隐藏的隐秘真相,再次被挖掘了出来,可老人并不觉得痛苦难堪,他反而是在这群年轻人面前坦露着心声。
“我,我是个罪人……”
“女书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疏解心里的苦闷,以及讲述那些无法被人理解的过去,既然您能从它的身上体会到一些乐趣,那么它的存在就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正如倪狮和林业禅都十分认可的观点,女书本就是一个人类精神家园的存在,那些旧时女子所遇到的困境并非是仅限于一种性别,而是一整个群体所遭遇到的麻烦。
所以,谁都可以使用女书,谁都可以读女书,谁都可以唱女书。
这样的观点未免太过于让人诧异了一些,幺妹站在一旁,用手搅着帕子,表情实在有些复杂的厉害。
“这这实在有些不太符合规矩呀!”
幺妹在了解到女书的时候就被叮嘱过,只有女性才可以使用这种文字,如今居然叫男的也来学会了,那岂不是乱了规矩……
她面上的担忧,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也不知该如何来劝说这件事情。
就在为难之际,覃连华已经拖着沉重的步伐,让大家跟着他一块儿向着后院走去。
“家里的姊姊妹妹都走的差不多了,就留下了我一个人,附近的院子都被我改成了一个女书坊,里头装着的全部都是她们留下的东西。”
村里总有些好事的人想要跑进来凑个热闹,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东西被他们给破坏了,覃连华也只好都给收了起来。
老人走在前头,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开关,下一刻,整个屋子都开始亮堂了起来。
最显眼的是一排编钟,白瓷质地,光滑如玉,麻绳将其系在了木架子上,一排排整齐极了,上头居然还特意用女书文字做了标记。
“就如那女崽口中说的,我们家族里也留下了‘女性必学女书’的家训,只可惜的是到了我这一代坏了规矩。”
离得稍近的木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骨质瓷,上头用鲜红的毛笔写下了女书,这是一种跟之前不太一样的感觉,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受到了一些冲击。
那被强烈的自责而折磨的老人,也面带愧疚地说道:“我知道这实在是不应该,每次在作画时总是带着一种窃贼的心理,导致这些画作失去了原先的意义”
从刚开始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倪狮,她和幺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走上前去对着覃连华说道:“您为女书留下了一些可以传承的作品,这一点我们应该好好感谢您才对。”
可怜巴巴的老人好似一个快要被晒干了的豆角一样,就这么紧紧地贴着墙角站着,嘴角耷拉着,始终抬不起头去看任何人,本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