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做不得什么事情,看来,也该去城里享享清福了……”
春花笑着说出这话,眼角堆积的皱纹里跟着挤下一滴浑浊的泪水,她生怕被人发现似的,拿手擦掉,又故意说起了一些笑话。
“哎哟,你们不晓得,以前我那亲戚送了个大电视回来,说是能看好多个频道,但我又不懂得去打开,就只能拿着挂点东西,结果把屏幕给弄坏了一小块,要不是郑浩告诉我,我还不晓得呢!”
姨娘忍住眼泪,应答道:“是啊,这村里都是一些老人和小孩,么子东西都搞不懂,要是少了郑浩的话,还晓不得怎么弄唷。”
倪狮假装打扫卫生,悄悄转身走到了角落里。
望着两人明明极其伤心难过,却又假装不在意的面孔,生起一阵惆怅。
正如白先勇在《台北人》中所描述的各个阶级层的女性,她们虽然职业和出身并不相同,却又遭遇了同样的困境,该去如何讨论婚恋、养老的问题,是整个社会应该关注的。
春花姨娘要离开瑶寨的消息,很快被郑浩和林业禅他们也知道了。
可能是刚从睡梦中惊醒,郑浩的眼皮也有些肿,却也不肯再继续休息。
大家一起来到了门楼的位置。
距离不远处就是一辆白色的轿车,外头有些灰尘和划痕,停在那等待的人一看到大家过来,就赶紧放下车窗,对外头喊道:“搞么子咯,快些走了。”
那眼里的不耐烦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倪狮拧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说话,春花却表示并不在意。
“反正老婆子我寄人篱下一辈子,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当拿走了那些女书作品后,春花的包裹小得可怜,她将其放在了后排的座上,又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要是真的能把那个什么女书园搞好,怕是玉娟也会觉得高兴了,毕竟,这是她以前想做的事。”
忽然从春花口中得知这事,倪狮还愣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车辆已经慢慢走远了。
车后扬起的尘土,干瘦的身躯,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倪狮更是疑惑。
回了屋后,姨娘接着之前的事情忙碌。
倪狮将人迎到楼下坐着,把两杯温水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浩接过水一饮而尽,又爽快地擦了擦嘴角,说道:“这都多亏了周教授的劝说,要不然这回还得多等一些时间才行,不过你们修改后的那份报告确实是不错,我听刘部长正在想办法落实这些项目呢!”
这些事情,倪狮刚从春花口中得知了一部分。
干脆就坐在了郑浩的对面,一本正经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事。”
望着这双纯真的眼睛,郑浩莫名觉得心虚,他赶紧抓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再倒了杯水。
“这个嘛,其实你也别想太多了……”
郑浩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大概捋了一下,才说道:“听说瑶寨一直是流行‘一语二文’,男人用的叫男字,女人用的就是女字,也就是后来的女书。”
“介于汉字和女书之间还有好多没有来得及挖掘的资料,当时也有很多人认为女书身上存在很多疑点,甚至觉得是种诡秘文字,这样一来,使用它的人也有被恶意猜测和诋毁。”
家里人的长辈本不愿意来提起这事,但耐不住郑浩苦苦哀求,一直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总算是透露了一些消息。
“听说,玉娟姑姑好像也是为了宣传女书,才会在附近的村寨里结交了很多个老同,教会了很多女性读女书写女书。”
虽然瑶寨里的老人们书写的方式并不相同,但却表达了同样一种,专属于女性的坚强和柔美,这是一种伟大精神力的表现。
在旧时,女子受到压迫和剥削,失去了追寻自我和学习文化的权利,尤其是在神权、君权、族权、夫权的多重压迫下,更是没有表达自我情感的可能性,女书的创造是对命运的不屈不挠,是笑看人生的淡然,它能让悲苦生活呈现出一种诗意感。
这是作为男性的林业禅和郑浩都能够感受到,并且为之而震撼的。
女书是人类的一个共同精神家园,谁都需要,更何况,女书本身也不仅仅是抒发着个人情感,它也是一个记录历史的载体。
静静地听完这一切后,倪狮已是泪流满面,而她的身旁则是站着姨娘。
在不知什么时候,她也走了过来。
“郑浩说得没错,那时候的玉娟性子倔,谁的话都不愿意听,她一意孤行地做了很多事,大家都说她是疯了傻了,去坚持做那些事有么子意思,还不是白白地浪费了光阴。”
以前姨娘也曾这样认为,可看了如今倪狮他们的举动后,反而生起了另外的一种想法。
“要是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那么便不再是浪费时间……”
如果没有多年前的玉娟不厌其烦地去教授大家女书文字,只怕现在懂得女书文字的人会更少了吧。
在众人情绪不高的时候,林业禅忽然开口道:“若是按照秀华姨娘的话,倪狮应该也可以申请成为自然传承人中的一员。”
这是林业禅在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