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一大堆糟心事,已经快要气炸了。
现在看到一个壮如黑熊的年轻汉子坐到自己对面,他没好气的指着远处空着的座位说道:“哪来的毛孩子,闪一边凉快去,不要耽误耶耶吃酒!”
管崇嗣是看到方重勇身材魁梧所以才这样说,要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人这么坐下来,他早就一耳光扇过去了。
丘八们喜欢快意恩仇,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陌生人不长眼,那就不能怪他们心狠手黑。
“你可以想清楚以后再说一遍,某给你这个机会。”
方重勇将腰间“监察御史”的腰牌递给管崇嗣,又将那枚独一无二,用黄金做成的那枚半片鱼符,也一并推到了管崇嗣面前。
“什么破玩意。”
有点喝大了的管崇嗣,很是随意的拿起这枚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款式和安人军鱼符完全一样,仅仅是材质不同鱼符看了一下,就看到那枚鱼符平整的背面刻着“银枪孝节军”五个大字。
一旁还有“兴庆宫”三个小字。
他吓得瞬间酒醒了一大半!
银枪孝节军是番号,他没有听过,但谁会不知道长安的兴庆宫是什么地方啊!
管崇嗣又拿起那块款式同样异常熟悉的腰牌一看,顿时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
监察御史!
管崇嗣是哥舒翰的亲信,他不是什么基层的大头兵,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那种。管崇嗣很清楚,带着鱼符的人,监察御史只是虚职,必定还伴随着一个非常了得的实职。
再联系“银枪孝节军”这个没听过的番号,以及“兴庆宫”这个驻地,那么答案就很明白了。
眼前这位,是皇帝身边的禁军将领,甚至来头极大!
“呃……”
管崇嗣一时间语塞,他刚才喝大了可是大放厥词说什么吐蕃人来了安人军要跑路的,这话对方是听到了呢,还是装作没听到呢?
“还没有想好么?兄台喝得有点多啊。”
方重勇笑眯眯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官身告示,递给管崇嗣。
“河西及陇右监军使?”
管崇嗣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拿着官身告示的手都在颤抖。
“唉!某该死,该死啊!居然冲撞了上官,这酒真是误事啊!某该死!”
管崇嗣想也没想,直接开始猛扇自己的耳光。
方重勇就这样等着管崇嗣扇了自己五六耳光,随即轻轻抬起手说道:“可以了,你现在说说正事。”
说完,他将管崇嗣面前的黄金鱼符,腰牌,官身告示都收好,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
方重勇虽然一句呵斥的话都没说,但已然官威尽显,让管崇嗣不敢直视。
“唉,边军苦啊!”
管崇嗣轻叹一声说道。
“某在沙州当过四年刺史,还带兵出征过,所以你不用说废话,痛快点。”
方重勇淡然说道,示意管崇嗣省掉那些感情铺垫,直入主题就行。
“安人军的冬衣,欠了两年,春衣的布料也不足数。
陇右节度使旗下各军,唯有临洮军是足数发放的,其他各军皆有拖欠。
某这次是受了哥舒翰哥舒军使委托,前往长安寻求门路的。”
管崇嗣压低声音说道。
哥舒翰的这种操作,属于朝廷法度的灰色地带,没人告发那就悄咪咪的在台面下来搞。
现在大唐边军里面有类似心思的军头不少,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那就直接社死了。
“陇右边军乃是天下精锐汇集之地,居然会拖欠冬衣?”
方重勇难以置信的问道。
“回方将军,您说的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陇右节度使麾下确实兵精粮足。
但自从大唐与吐蕃休战后,陇右便军备废弛,春衣冬衣拖欠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莫门军去年冬天还差点断粮呢。
没有仗打,就没有赏赐可以领。现在陇右各军缺编了不少,具体是为了什么,不提也罢。”
管崇嗣轻叹一声说道。
其实兵部的账册上,唐军是兵员齐整,不会“缺编”的。那么管崇嗣口中的“缺编”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自然是说的吃空饷,即:兵部账册上有某个人的资料,每年都有“核验”,确认这个人都在军中。
但实际上,这个人的一切资料都是编的,作为“作战实体”是不存在的,或许它只是陇右地区的一个佃户而已,总之不在军中。
而养兵的钱,则是进了部队主官副官的口袋。
这是一条自上而下的“产业链”,兵部有他们的人,节度使心里有数,不管他拿没拿,都不会吱声,各军军使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人人有份。
在封建时代,任何一个国家的边军如果多年无战事,那么吃空饷的事情就会变得自然而然。但很显然,募兵制比起府兵制来,在吃空饷这方面,可操作性要更大一些。
毕竟府兵都是带户籍可查验的,派人去所在户籍的州县问一句就能辨别真伪。而募兵的兵员来源很广,很多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来历不明,甚至不少人就是各地的通缉犯!
吃募兵的空饷,那可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