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墨。
沈炼一人在院内抄手回廊闲逛。
“唉……”
每走几步，他都会轻叹一声。
一是叹屋内那个熟睡的小丫头，二是叹跟着自己受苦受难的陈圆圆姐妹俩，三是浮游半生，到现在为止连自己的势力都没有建设出来一个，在夹缝中生存还要被皇上惦记。
“沈大哥，怎么还不休息？”
忽的，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炼回过头来，陈圆圆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兽皮的披风，轻柔地披在沈炼的肩头。
她见沈炼盯着自己，眼里有同样的疑惑，微笑道：“白天的事情，让我想了很多，我也有些睡不着。”
“小小是个好姑娘，沈大哥，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陈圆圆闷声补充。
女人心总是很敏感的，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清楚，即便会因此嫉妒，该说的还是要跟沈炼说清楚。
“我会很好的对待你们三人。”
“三人？”
“还有乐瑶啊！”
沈炼笑呵呵的说着，手不自觉的牵起陈圆圆的小手，两人顺着抄手回廊往前闲逛。
走了好一会儿，陈圆圆忽然问道：“沈大哥，会很快回到京城吗？”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
话，应该会很快回到京城。”
说起这些事情，沈炼不由得皱起眉头。
朱由枵的隐藏实在是太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怀疑，每走一步都做的十分完美，或许连魏忠贤、叶向高他们都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是。
朱由枵确实跟沈炼摊牌了的，但这番话说给任何人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堂堂荣王，手下养了这么多的精兵悍将会没人发现？
且不说这些人居住在什么地方，就算是这些人的装备打造，日常维护，吃饭喝水都是很大的一笔消耗，难道会没人知道？
不可能的。
“就怕我们回京也呆不长久，或许很快就会因为某些事情赶回来。”
沈炼长叹一口气。
天天都在路上，不是去某处，就是在准备去某处。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大哥，我想，要不要我跟乐瑶一起去江南，或者别的地方去……”
看着神色凝重的沈炼，陈圆圆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见沈炼面无表情，陈圆圆又补充道：“沈大哥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我们跟着你，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你做什么事情都还要考虑我们的安全，会拖累你。”
“……”
沈炼想要拒绝，
但是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其中的危险，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陈圆圆跟着自己确实会有一些麻烦，但是，她们不跟着自己，那才会更加的危险。
说不定某一天，想要对付他的人就要从这姐妹俩开始下手，到时候距离太远，沈炼赶去救援，或是调兵帮助，最后影响到自己的全部规划。
随着这个较为沉重的话题说起，两人都变的沉默了。
……
是夜。
漆黑的山野之中不时传来各种鸟虫叫声。
别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官道上却亮起无数的火把。
这是去北胜州以北打了胜仗归来的队伍。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
走的时候足足七万人，加上劳工等等辅营，有八.九万人，但回来的只剩下一半。
俘兵？
李自成的眼中从来都只有百姓和敌军，根本不会有俘兵。
他给了周强的兵马很多机会，但是他们没人愿意放下武器重新当个百姓，所以不会有俘兵。
或许有逃走的，但已经不足为惧。
“那件事情，我还是会如实告诉沈大人，也会上报给朝廷。”
与李自成并肩驾马的秦士文忽然又说了一遍。
李自成面无表情：“随意，这
一路上你已经重复这句话十几次，不必再说了。”
秦士文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情，就是当时敌军被俘之后，李自成三次劝说无果，果断的将这些人全都射杀。
足足四千人，被李自成灭杀后，全都抛尸在荒野。
在秦士文看来，现在战争说不定还会再发生，这些人就算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送到战场上，充当冲锋消耗敌军的先锋军，也能消耗敌军不少人。
就算是战争已经结束，这四千人也可以回去，充当劳工，修建某地，根本没有必要全都杀了。
可李自成就不这么想。
李自成坚定的认为养着这些人的粮草全都是浪费，与其白养他们为了以后，倒不如直接杀了轻松一些，还不必要担心后面会不会有诈降之类的变化。
面对李自成的固执，秦士文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李将军，如此做法，只怕会折寿啊！”
“战场上的将军，有几个怕死的？”
李自成斜了眼秦士文，面无惧色，拔高了声音：“若是能让我的士兵们都安全一些，莫说是折寿，让我孤身犯险，我都没有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