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并不奇怪,”燕芦荻观察着魔君的神色,“但是,陛下手下的兵力,已不如从前了。魔域几番争斗厮杀,您又手刃无数大魔,而今身边还能找出多少位大乘修为的大魔?
“若以财帛招揽散修助力,恐其散漫不经,更何况愿意来魔域做事的修仙界大能少之又少。我是有求于魔君,因而愿为魔君效死力,您尽可用我,只要让我杀了谢邙。”
孟沉霜斜倚着横榻,手指敲着扶手,沉默不语。
良久,殿中余音消散殆尽,他提起眼皮,青瞳刀锋般刺向燕芦荻:“燕家小子,你在威胁我?”
燕芦荻退步抱拳,行礼低头:“不敢,只是与陛下权衡利弊,辅以自荐。”
“我看你可没什么不敢的,先是说要杀我爱妃,而后又道我无人可用,该把你这个小刀修捧在掌心。”孟沉霜似气极反笑,“好啊,那我便如了你的愿,倒要看看你能为本君做些什么。在此以前,谢邙的命仍是我的,等你什么时候叫我满意了,再说奖赏你的事!”
燕芦荻顿了顿,再次抱拳:“谢陛下……”
孟沉霜紧跟着问:“我曾听闻,你本家尽为天魔所杀?”
“……是。”
“你来的一路上,可有去杀过仇人?”
“还未曾。”
“东边八隍野的天魔正不服本君调遣,与我麾下兵将激战,你且去取他们首级来。”
燕芦荻领了命,又接下魔君令牌手谕。
转身离开银涣殿时,魔君让他在凝夜紫宫中挑个宫室住下,不必去城中废墟和魔族打挤。
燕芦荻沉着声,要了骨花阁。
启程定在一日后,他回到骨花阁,终于短暂地放松,在银涣殿中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溃散,整个人直接抱着刀摔倒在地,背后冷汗涔涔。
骨花阁中再无旁人,雪风在堂上哭嚎,他盯着槛外污雪许久,才终于缓过气,撑着刀爬起了身。
铜楼寝殿在第二层,他扶着栏杆上楼,合衣躺在空无一物的铜板床上时,听见风拍铜窗,冷得浑身打颤。
他把刀抱在怀里,又缩起双腿抱紧自己,让灵力在经脉中艰涩地流转。
每一回运转都要在残损的经脉中增添一份痛楚,燕芦荻却咬紧牙关,不愿停下。
好像唯有那清晰的痛楚才能驱散寒冷,给他带来一瞬畅快。
月光被寒风吹了进
来,落在砖上,像是一片寂静的水色。
月落千江。
剑阁碧水一泓,月色也是这般苍蓝。
今日望着王座之上魔君燃犀的面容,燕芦荻抑制不住地想起浮萍剑主。
可他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有这同一张脸,真正的浮萍剑主早已死在谢邙剑下。
若是尊主……燕芦荻把脸埋进狼毛领子里想,尊主断然不会让他去找仇家,杀天魔的。
尊主一直要他莫为仇恨所困,可燕芦荻从没能把这句话听进去。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燕芦荻警惕地翻身坐起来,他没下楼,只是把二层阁楼向着堂下的铜窗,推开一道缝隙。
“有什么事?”
一楼门外魔气森森,来的似乎是几个魔卫。
其中一人道:“陛下的命令,来给你送东西。”
“自己进来。”燕芦荻从蛟皮鞘中拔出半截刀,握在手中。
魔卫们推门进来,一共三人,为首的抱着一方铁盒,后面两人抬着半人高的铜鼎。
铜鼎被安置在堂上正中,为首魔卫打开铁盒向燕芦荻展示,里面竟是——
两节天魔犀角!
魔卫道:“陛下说,从今天起,你是他的人了,屋中也该燃起犀角火,命我们立刻来办。”
燕芦荻把刀往回推了一点:“……点上吧。”
魔卫于是割开犀角,将黑血倒进铜鼎中,又抽刀一击,在铜鼎边上撞出火星。
红色火点刚一落下,幽蓝色火焰便熊熊而起。
魔卫立刻退开几步,告退离去。
犀角火的热度迅速顺着空气漫向二层,燕芦荻冻僵的手渐渐松快下来。
他不觉得魔君燃犀是好心帮他取暖。
犀角火原料大都取自天魔族俘虏,但也有不少并不从天魔族人额头上砍来,而是用那些和天魔族共生的魔兽们的犀角。
燕芦荻分不清铜鼎里用的哪一种,只隐隐猜测盘算出其中的威胁意味。
但犀角火的滚烫热度却做不得假。
铜鼎亮起不久,骨花阁中便涌满洋洋暖意。
燕芦荻重回床上睡下,这回终于可以不必怕冷,躺平身子睡了。
连日跋涉使他的确困倦,但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过了没多久,他再次被一位特别的访客唤起。
燕芦荻从床上爬起来,趴在铜窗边往下望,正对上那两米高黄色单薄纸人的豆豆眼。
燕芦荻:“?”
纸人小柴胡手里捧着一堆布匹,燕芦荻招它上楼来,一件一件拿起来看了,才发觉这是枕头锦被等床品,以及几身附了防御术法的新衣。
新衣上有保暖术法,但除此以外,小柴胡还捧给他一身针脚细密的厚实银灰色狼裘罩袍,以及一顶新的狼头毡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