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这样告诉他们是?”
二人绕过假山,转进了一件藏金石的小阁中,卢荜风到桌边坐下,翻开压在桌上的密信开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探听到宫中的消息,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府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的罢了,
“不过,也算是给我这几位同僚留些念想,免得被萧绯的气焰炙烤得灰心丧气,告老还乡。”
“那丞相灰心丧气了吗?”
卢荜风瞥了他一眼,只道:“百年以后,青史一页,大约要记萧怀峥一笔佞臣,再记我一笔奸臣,说不准还要说陛下几句冷血谋逆,可这又如何呢?陛下雄才伟略,怀峥绝世将才,该做事的还是要做事,该打仗的还是要打仗。
“萧平宁临死
前将他这个长子交给我照看,我总不能辜负老友临终之托,只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能几时,我只怕怀峥这颗星的燃得太盛太快,为陛下忌惮……十年相交不厌烦,可谁又能保证三十年、六十年后的事情,总还是要压压他的气焰,以免最终走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密信上的内容忽然把他的注意力引向别处,卢荜风渐渐皱起了眉:“屹州遭九狄入侵?”
信上说,这回九狄来势汹汹,不过一旬就侵占屹州半境城池,请求朝廷发兵。
九狄是个凶猛对手,但大虞如今兵强马壮,国库充盈,四海平定,倒是不惧。
卢荜风脑子里过了几个将领人选,正想提笔拟一份奏章,余光瞥见窗外雪中红梅,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萧绯的名字。
七年以来,萧绯战无不克,几乎要被天下人奉作战神,威望极盛。
可若是他也会败,这战神名号,不攻自破。
也算是杀杀萧绯的少年锐气,免得他太过志得意满,皇帝也不必再给他重重封赏,能多个台阶下。
要胜一场仗不容易,但要输,却太过容易。
卢荜风搁下笔,对扈从道:“户部刘尚书离开后往哪边走了,备车,送我去找他。”
同日,萧绯与李瑾收到了屹州前线传回的消息,九狄挥师南下,屹州边军正在与他们浴血奋战。
兵部的奏疏更晚一日才抵上皇帝案头。
不过萧绯与他谈了屹州军情,推断按屹州边军实力,足以阻拦住九狄攻势,只要朝廷出资出力安置好流民,边军很快就能反攻。
锦上京拨了些银两粮草过去,然而又十日后,忽然传来新消息,屹州十八城,已有十六城沦入敌手,连最险要的关卡雪席城都被攻破。
据说是屹州连降大雪,粮草补给遗落,甚至有一队持有舆图的押送队伍落入九狄人之手,致使战情如火燎原。
朝野大惊。
有武将请命出征,户部尚书忽然出列,禀报国库积蓄微薄,粮草辎重皆有限,这一仗普通将领根本打不下来。
御史则站出来说,大虞可调动的队伍大都散在各地平叛,不宜随便调动。
紧跟着似乎有臣子被他们这些话吓着了,请求李瑾慎重,冬日动兵太险,宁可等到春天再说。
另有人气愤出列,骂此人软弱无能,又言开春正是农桑盛时,哪里分得出男丁去跟九狄人打仗?
除此以外,更有臣子言屹州破后,大虞国土将危,必须速速出兵。
站在众武将之首的萧绯一直没有加入争执,只是缓缓抬起头,与龙椅上的李瑾对视。
李瑾目露不忍,却在萧绯的注视下,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诸位卿家不必再吵,国库财帛、营中兵事之数朕都有数,以朕之见,此次屹州之战艰难,仍以昱明上将军为帅,驱逐北虏,收我河山。上将军,你可愿意?”
“末将领命。”萧绯出列叩拜。
皇帝没有询问其他任何大臣的意见,
但此时此刻,无人有异议。
这样一场硬仗,除了萧上将军,还有谁敢打?
“……好。”李瑾深吸一口气,冬日里冰冷的空气直灌肺腑。
萧绯:“陛下,既然各地兵力不宜调动,末将此次前去,当召集麾下明武军八万将士出征,还请陛下重整京畿戍卫,以防有失。”
李瑾的目光缓缓扫过朝中众人低垂的头颅:“朕再加你屹州节度使之衔,都督州内兵事,行便宜之权。”
“屹州路远,末将请三日后启程。”
“准。”
接下来三日里,萧绯都在军中忙碌各项事务,歇在宫外萧府中,几乎不回同椒殿。
待到大军动身开赴沙场之日,风雪潇潇,皇帝李瑾亲自出郭相送。
他带了一副新的狐皮手套来,和冻疮药一起让萧绯揣进怀里,等越往北天越寒时,记得拿出来戴上。
卢荜风领群臣立于风雪中送别,萧绯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听萧绯回头高声呼道:“风大雪冷,丞相年事已高,保重身体,请回吧!”
八万大军向北开动,浩浩荡荡,驿道上白雪皆被马蹄踏做泥泞,飞溅四散而去。
这不是李瑾第一次送萧绯出征,比此次还要困难的战局亦不胜枚举,可他的担忧不比过去少,直到前线不断传回捷报,朝堂之上百官庆贺,他才勉强放下心。
卢荜风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