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才说:“我爸一身的病,下岗了,腰椎间盘突出,干不了一点重活,夏天的时候给人家改个门窗,打个下手,做个小工,多少还能挣点……
我妈呢,以前是个小组长,她觉得不能叫她下岗吧,结果下岗了。下岗了,倒是没闲着,可工资一分都没发,拖欠着呢。
我哥从南边逃回来,身份证还在黑厂里压着!啥没挣到就算了,还差点在黑厂里把命搭上。可这回来,满大街都是找工作的,晚上找了个看人看门的活,追小偷的时候把人打了,陪的比工资都高……”
四爷坐在边上,这些事没一件是大事,可家家大概都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小事攒到一起,压垮了一个家庭。
朱丽又用帕子擦脸,“偏我妈……自己过的不行,还总照顾我舅舅。有能力的时候照顾,没能力的时候还照顾……我好不容易攒下暖气费,她转脸就拿给我舅妈叫给我舅买进口药了……我也不知道没了这个钱,我这一家子这冬天怎么过?!”
四爷就问说:“要不,我给你找个工作,你先暂时干着?”
朱丽笑了一下,“你也觉得夜总会里陪酒……是不正经?”她把脸抬起来,“老弟呀,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我也不卖身,就是陪陪酒……这挣的多呀!现在这没钱就活不起!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真不用!”
说着,她可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我……从现在开始,不给我妈交钱了!我挣了就自己攒着,我一年攒五千,三年就攒一万五。”
“你攒够一万五,可一万五也不是现在的一万五了。”你还是啥也干不了,四爷就说,“我借你一万五,你想干嘛就去试试。”
“我不要!”借是好借的,还却未必还的起,我这挣着攒着挺好的。
说不通!
今晚先住下了,住金思明的屋子,他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凑活了,距离炉子近,还更暖和呢。
等早上起来,朱丽已经走了。
李翠站在炉子边上,心里发沉:怎么办?除非给找个靠谱的对象赶紧嫁了!
金思明心有戚戚:“……心里怪不得劲的。”
李翠却说:“你少烂好心!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别管人家咋过,总有办法活下去的。谁也救不了谁!一家有,拉扯百家往前走,那是脑子有毛病!咱那小饭馆容易吗?能攒多少?老二好似钱多,但他办的事担多大的风险?要是一旦赔了,他还剩下啥?那个时候,人家可未必有那么些好心帮你。”
所以,管好自己得了!谁容易呀?
说着就催老大起床,“快起来!做饭!你爸看着店,估计也是一晚上炉火也没歇。不行就把里面要紧的东西搬回去,今冬就这样吧。”
歇一冬算了。
俩儿子要把那三人弄回来,还有自家的车,这肯定要赔偿的,算来算去,其实还是自家贴了钱进去了。
李翠心情不爽,难免摔摔打打的,“难的时候一点都帮不上就算了!一有事就先找来……”然后一早上都在碎碎念。
四爷搭了五百块钱进去,把人和车都弄出来了,这才去上班。
处理完给桐桐打电话,桐桐还没出门呢。
知道办好了就完了,“你开车慢点。”
嗯!小心着呢。
挂了电话,田易阳还问说:“你们那边一直收原料!哪怕拉着架子车去乡下收呢,这一天还能挣个二三十,咋去偷柴火?”
“挣这个钱得会讲价钱,分分厘厘上都要算计清,这才有的赚!那些人也不总是赚的,有时候有人故意给高粱里面喷水,有给里面混土块石子的,还有提前把粮食在土里过一遍,分量就重了。可这货拉来,一上咱的筛子,品级就出来了。品级不好,价低,要是偶尔看走眼了,也会赔钱的。”
田易阳‘哎哟’了一声,才小声跟桐桐说:“对门……两口子都在澡堂帮忙搓澡修脚,近处的还不好意思,跑可远的澡堂子去干这个活……”她说着就心有戚戚,嘀咕着问:“这么着……啥时候是个头呀?”
桐桐没言语,这才哪到哪呀?明年下岗的人会比今年更多,后年下岗的人比明年还要多。
这只是一个寒冬吗?这是数不清看不到头的日子呀。
她出门得上班了,结果一出单元门,就看见有人站在垃圾桶边上,用筛子在那里筛煤灰。自家的火烧的旺,有些燃烧不完全的乏炭就连煤灰一起扔出来了。
有人将它筛出来,拿回去还能继续烧。
这人听见动静,假装扔垃圾,手里的东西都扔垃圾桶了。
桐桐假装从包里找钥匙,根本不朝那边看,上了车开车就走,哪怕两人距离十多米的距离,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