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38)
从盛家告辞出来, 回城的途中桐桐看着车窗外:沉默。
秦敏就问说:“照盛大人这么说,事也不难办。”
桐桐就笑,“这位老大人能安稳着陆,你当他是泛泛之辈?他已然退下来了, 他的话多是歌功颂德的, 轻易再不会批评谁, 指责谁了。因而, 他的话只能对半听。”
这话怎么说?
“盛大人口口声声,都是新明这些年如何的好, 皇家如何的慈悲, 官员在扶弱上如何的尽心……每句都在说, 天下没有饿死的人。”
桐桐说着, 就收回视线看秦敏:“我问你, 没饿死与吃饱饭, 一样吗?”
秦敏:“…………”自然不一样。
“你没挨过饿, 我也没挨过饿……但我想, 挨饿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桐桐轻叹了一声, “盛大人一直说的都是没饿死过人, 却从没说过天下人都吃饱了。”
这倒也是!
“所以,老大人退了,不再说不足了!他知道,到了他这个份上, 再信口雌黄就惹人厌了。因此, 一样的话,他得从有光的一面说。可这办事的人呢,得两面去看!光面都看的见,也都提。那背光的那一面, 才是办事的人要盯着看的。”
秦敏就问说,“那……吃饱饭这一行就没有了吗?”
“不会!还会继续有。那时候大家会想着吃好饭。”
“那吃好饭之后,就没有了吗?”
“也不会!那时候会想着该穿好,该玩好,该样样都好。”
所以,还是无法根治。
桐桐点头,“嗯!因此我才说,该依法就依法,没什么可说的。”
盛运站在高处,能看见下山的马车。
老秘书丞就道:“这位接下的这个差事,就像是一滩烂泥,沾染上了,洗不洗不干净。”
“那可未必。”盛运扶着外孙女的手,问道,“你刚才也在,可听出什么来了?”
“您说话,林大人未曾插过一句嘴。您说什么,她听什么。我还以为她会问刑部的人事,结果她什么都没问……您没说,她便没提。时间卡的不早不晚,然后告辞了。”
盛运看着远行的马车,这才道,“林叔珩从一出仕,便锋芒毕露。此人善实务、善兵事,出为利刃,入也足够内敛。此人跟她的父亲截然不同!林宪怀能有今日的地位,不是他的能力出众,而是的女儿是林叔珩……”
就像是当年去东北任职,他是从三品直接一跃而上的,因着林叔珩在东北积威甚重,他去了正好合适。
否则,熬到现在,只怕这个尚书的位置他也难够到。
郑姑娘知道,其实祖父距离入阁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次,林宪怀的横空而出,将祖父朝上的路给堵住了。
她就调侃说:“我娘说,您一辈子都在捡漏,没有丝毫攻击性!我觉得我娘说的对。这次的漏您没捡上,这可不怨他人。”
盛运哈哈大笑,“这么着稳!这么着稳当。有漏的时候赶紧窜一窜,若是没漏呀,也别怨天尤人,那是命数不到。”
他把话题扯回来,教导外孙女,“林叔珩此人,很会做官。不要觉得一个人做的事锋芒,这个人就冲动。不是!此人善于周旋,只看她愿意不愿意周旋了。她呀,是个可方可圆的人。这一点,朝中人少有能企及者。在女官中,更是凤毛麟角。”
“我又不去做官。”
“便是不做官,做事……跟人相处,她这个人身上,都是有许多可学的地方。有些一般人能学来,有些……一般人学不来!你呀,要学就学她身上的一个优点。”
“什么?”
“容!”
容?
这姑娘就笑,“您给我取名为‘容’,我爹整日里夸我貌美,我以为您也盼着我越长越好看。”
你爹那人!说什么貌美?女子有容更得有容,“此‘容’,是立世从容,是处世宽容,遇事有容;也盼着你一生能欢容,过的容裕。”
容,是处事的态度,是办事的分寸,更是一个人的心性。
盛运扶着外孙女的手往回走,就又接着道,“她能来,这是她的态度。她将对我的尊重摆在了明处,我见了她,我们相谈甚欢,这是她迈入刑部要走的第一步。人情,她做到了前头;
来了之后,由着我这个退了的人说我愿意说的,不强迫我去点评刑部的官员,给她举荐或是替她排雷,这是她的分寸。
有些东西我不能表态,所谓的坦诚是我能坦诚的。她知道么?她心知肚明!但是她怎么做的呢?她坦然的接受了,体谅我的难处,明白我的苦衷,包容我的不足。”
这是什么?这就是‘容’!
女子容貌好不好,这个不要紧。但另外一个‘容’一定得有!有这个‘容’,此一生才能无虞。
郑容想了想,而后点头,“您说的对!但……其实,我觉得女子的命运……难说的很!像是那位林大人,像是我……我们都是一生下来便不同的。
父母亲长给予宠爱,给予不同的教导,那我们就能长成现在这副样子。朝中的大部分女官,哪怕出身寒微,但也一定多是被父母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