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锅碗瓢盆没的没,毁的毁,没有柴火,湿柴根本无法点燃,宋氏做不了饭,又怕大家伙挨饿,便像从前闹饥荒时,让每人抓把番麦,直接塞进嘴里嚼,勉强先垫垫肚子。
院中晒满了物件,在水中泡透的拔步床也全都被抬到了外面晾晒。
余娇想去镇上看一看,后知后觉的发现家里的马不见了,只剩下损毁得不成样子的车厢,也不知道马是被洪水冲走了,还是它受了惊,自个儿挣脱开缚绳跑了。
不光是余娇买来的马,这一遭,村里其他人家养的鸡鸭也都被水给冲走了,对门王氏家的耕牛也不见了。
村里人家辛辛苦苦半生置办下来的家财,都因这次洪水,毁于一旦,也就只剩下人是全乎的。
日子总还要过下去,誰也顾不上花太长时间去伤感,房子塌了的人家,在收拾残余的东西,一边要为粮食发愁,一边要想法子重新建房;房子还在的人家,在忙着清扫屋中沉积的淤泥,晾晒物件。
每个人都在很努力的为生活收拾残局。
余周氏放心不下余黄芪,让余知行去孟家村看看,赵氏也放心不下余甘草,让余知行一道再去李家村走一趟。
余樵山带了一些人去田间放水。
余启蛰房里的书册被水冲走不少,剩下的也全都被浸得字迹模糊,纸张黏在一起,他将书册搬去了院中晾晒,纸张比柴火更容易晒干,这些书已经没法看了,晒干了拿去烧火也算是物尽其用。
余娇和余儒海把东侧间药架上残存的药材搬去了院中晾晒,她用油棉纸包起来的那几位药材放的高,没怎么受潮。
翻弄着药材,余娇有些恍惚,如果一开始就将洪水的事告诉大家,损失会不会更少一些,结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可她做不了救世主。
一来别人不会信,二来,她会被当成妖魔鬼怪,人类的本质是求同的,她是自私的,不敢冒这种险。
还有拯救苍生的担子太重了,她扛不起。
尽管她是从另一个拥有先进文明世界过来的人,可来到这里,她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独有一个活过另一世的灵魂而已,她不能因此就看轻这个时代,看轻这里的人。
“在想什么?”余启蛰晾晒完书册,见余娇站在药草筐前走神,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余娇回过神来,捉住了他的手,“你那些书册都坏了,家里纸笔是不是也没了?需要去镇上再买一些吗?”
“不急,家里书册里的内容我都已烂熟于胸,无妨的。”余启蛰并未夸大其词,他房里的书都翻看了无数遍,倒背如流虽做不到,但像余娇默写医书那般,将书册上的内容默出来,完全不成问题。
他更在乎的是余娇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可是又想起了她那所谓的师哥。
余启蛰在孟家村打听过,并无人名叫傅川。
他猜测这个傅川兴许是京城人氏,孟家到底在京城与人有过什么瓜葛,他无从知晓,但顾韫和那位刘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找到余娇认亲。
不管余娇与她师哥傅川有怎样的牵扯,他决不许别人在她心中占据他的位置。
“我想去城里一趟。”余娇没注意到余启蛰脸上异样的神情,道,“你要不要同去,买些纸笔和书册?”
余启蛰摇了摇头正要回应,院门外有人探头探脑,问道:“余娇姑娘在吗?”
余娇朝院门外看去,见是周管事,招呼人进了院子,“我原正准备去城里,赶巧周管事你就过来了,宅子里的粮食没事吧?”
周管事摇了摇头,“粮食好的很,宅子地势高,虽进了些水,但咱们粮食架得高,沾不到水。”
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凄惨情形,道,“余姑娘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周边村子都发了大水,我放心不下就带人过来看看,你这家里可需要置办什么东西?我帮你去跑腿。”
“家里没有烧火的干柴,劳烦找人帮我送些炭火过来,不用太多,半月的量就够了。”余娇也没客气,她看了余启蛰一眼,低声道,“麻烦您再帮我买些笔墨纸砚。”
会试要看些什么书她不懂,只能先让周管事帮买些纸笔来,好叫余启蛰能书写,他书法功夫虽到家,但一段时间不练,总会手生的。
她不太确定余启蛰眼下是不是怕花钱,所以不打算买这些东西。
周管事一一记下,道,“我回城就安排人将东西送来,余娇姑娘,你可真是神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北地有水患,才特意囤了这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