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君低头思索着成夫人反常的举动,走出京兆尹府,赫然发现文鑫的身后,多了一辆马车。
“这是谁的马车?”宋君君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从那马车里伸出来一只手,掌心朝上,招呼宋君君过去。
文鑫支吾着,只老老实实地扶着宋君君上马车,别的也不敢多言。
宋君君认识这只手。
叹了口气,利落上车,带着文鑫驾车出了巷子口,便吩咐文鑫先回宋府,自己则低声问马车里的人。
“梁君复,你不在皇陵好好收着,这么快跑回来做什么?”
“父皇孝顺,天子尽孝,太子监国。我可是奉命回来的。”太子掀开帘子,凑到宋君君旁边,将自己的下巴颏靠在宋君君的肩头。
这姿势太过暧昧,宋君君脸红着扭头看向另一边,挥鞭催着马儿前行。
“再说了,我这不是还要赶过来帮你吗?”太子低低地笑着,道。
“帮我?”宋君君冷哼一声:“成府的事儿,都谈拢了!”
“我又不担心成家。有成夫人在,不管你提的是多么离谱的要求,成大人也一定会同意的……”
太子这话,倒像是知道内情一般。宋君君追问下去,他先是说,这是老一辈的纠葛,他作为后辈,不愿多说。
可宋君君当真不再问时,他倒是自己憋不住说了缘由来。
成夫人姓杜,出自遂州杜氏。与先皇后是表亲。成夫人也是皇后的闺中密友。
当年,她也是险些嫁给太子,也就是当今陛下。后来,又放弃了自己的意中人,依从父母之命,嫁去了声望更加显赫的成家。
“……后来,听说成夫人的那个意中人,在获知成夫人出嫁的消息后,心灰意冷,自请去边关,再后来,死于流寇作乱……”太子说着,言语之中也有遗憾。
“怪不得,她会说,她不敢做的事,小鱼做到了。当年,她一定也有过私奔的念头的……真是遗憾……”宋君君也叹了口气。
“这世间遗憾的事情太多,唯求下一个不是自己,只愿依心而行。”
太子的话意有所指,宋君君不是听不出来,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在她的背后,可她不敢应答,只能挥着小鞭子,朝刘府而去。
太子自嘲般地笑了笑,也不耿耿于怀,想着宋君君当下的难处,便道:
“一会儿到了刘翰林府上,你不必出面,我去见他。他才不会为难你。”
“何须你去?”宋君君不解,“我自己撺掇的事儿,理应由我自己来解决……噢——你回来,就是怕刘翰林会刁难我吗?”
太子拉了拉宋君君飞起的衣角,道:
“刘翰林才高于世,德高望重,平常处事,极重原则,又有些古板。刘府可没有一个能制得住他的夫人。连父皇都要退避他几分,万一你惹恼了他,今夜便能拉着去皇陵见陛下了……”
“既然他极重原则,那我便更要自己去见他了,否则,如何体现我的悔过弥补之意?你莫说话,马上便到了,他若是想打我了,你再出来不迟……至少,他不会打你吧?”宋君君坚持的事情,还真没人能改变的。
“打人自然不会。但这刘翰林说的话,你听了,恐怕比挨打还要难受……”太子还想再劝,却听得宋君君一声勒马。
“君君?”太子试探着,轻声询问。
“那是刘翰林吗?”
宋君君不自觉地勒住缰绳,马车停在翰林府外的街巷前。
翰林府门口,燃着两盏灯笼,门前台阶下,立着一个干瘦却坚定的身影,听到马车的声响,那身影转了过来,正向着马车停下来的方向。
太子从帘子一角望过去,只看这身影,便点头道:
“是。是刘翰林。”
宋君君听了,从马车上下来。
刘翰林的身后,是微弱的灯光。黯淡微光下,宋君君仿佛都能看到他那沧桑脸庞上的眼神,温和,坚毅,似藏有雄兵百万。
他只是站在那儿,就让宋君君拉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不敢上前。
她此刻才明白,为何陛下太子、朝堂上下,都对刘翰林礼敬有加。他这周身的气场,便可当雄兵百万。
心脏狂跳时,刘翰林朝前进了一步,惊得马儿都往后倒退。可他仅仅只是远远地朝宋君君行礼,并未向前。
可是这礼节,是对上位者才有的。宋君君倏然明白,刘翰林知道,马车里坐着太子,这礼仪,是给太子殿下的。
于是,宋君君也朝刘翰林微微顿首,代太子接下了这礼仪。
刘翰林直起身,朝宋君君点点头,后退了几步,转身进了家门。
府门合上的细微声音传来,宋君君才放下警戒,太子也松了绷紧的弦。
“刘翰林,他猜到了……”宋君君喃喃道。
“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