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瞻怎么会知道呢?
他甚至只以为,太子妃困住兰姨,也只是为了可怜的牡丹打抱不平。便只当牡丹是个苦命但有才情的女子,心中恻隐。
那一日,他跟着太子妃仗义出手,救回牡丹,又与她在鸳鸯堂中合奏曲乐。直至兰姨闹着要自尽,他去安慰,二人竹林漫步,他才发觉,他与牡丹竟格外投缘,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一般。
何瞻待人本就宽和,又是个热心肠,短短几日,太子和宋君君就都察觉,何瞻待梁牡丹,格外有些不同。
文鑫都说,好几次在街上撞见何瞻买一些精巧雅致的小玩意儿,更有一些稀世难寻的曲谱,都是送去给梁牡丹的。
而梁牡丹,盛情难却收下了礼物,便为何瞻弹奏琵琶,聊表心意。
宋君君曾试探过牡丹对何瞻的心意,牡丹只说,二人是君子之交,再无他意。
可宋君君却从牡丹见到何瞻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自那一日何巧巧意图杀害兰姨不成,便被东宫看管起来了。
何太傅还活着,甚至还开始怜惜起这个他一直忽视的女儿来了,特地将何府的众多产业,补为何巧巧的陪嫁。
而何巧巧李代桃僵的事情,无人告发,兰姨又噤口不言,官府难究她的罪责。
古丘使者即将到访,太子只好将何巧巧软禁于东宫,不许她出府再生事端。
因为,嵘王从叶晚鸢的旧物之中,无意中发现有何府的信物。而叶晚鸢生前,嵘王从来不知她与何家有任何交情。
而在叶晚鸢生前常用的书房之中,嵘王又在书架的夹层中,寻到了叶晚鸢与何家人来往的信件。足足有十封之多!
信件内容,便是何家指使叶氏收受贿赂、主导卖官鬻爵。
嵘王不敢隐瞒,发现信件时,便将有关之物悉数带去了东宫,交与太子。
太子看着一封又一封的信,脸色是越来越黑。
“叶家府上的罪证也都搜了出来,却不知,叶氏与何家勾结的铁证,竟让叶晚鸢藏在了嵘王府。”
嵘王坐在一旁,略显拘谨,道:
“兹事体大,我便将这所有的都送了来……”
话音刚落,太子手上忽地一顿,道:
“不止。”
“什么?”
“少了一封。”
太子将十封信摆了开来,嵘王这才看见,每封信的角落里,都用淡黄色的笔墨写上了编号。
从一至十一,独独少了第十封。
“不可能呀。我都搜过了,书房里已再无其他信件了……这是证物,我万不敢有所隐瞒……”嵘王言语惊惶,他怕太子误以为是他藏匿了。
“我明白。”太子淡淡一笑,却很坦诚。
嵘王这才放下心,想起自己的揣测,也尴尬地笑了出来。
他何需如此紧张呢?他又不想争什么皇位,梁君复也从未拿他当过敌人。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家的哪一个人与叶晚鸢通信往来的。”太子看着那些信件,又陷入了沉思。
信中的笔迹,很明显并不是何太傅的。这样一不小心就会抄家灭族的事情,写信人不可能假手于他人,必然亲自书写。
然而字迹太子看着却是十分陌生的。
他与嵘王二人对坐,甚至将太师也传了过来,却仍是不得其解。太子只好将信件封存,再派人尽力去追查。
信件中提到了乾州王仁泽之事,恰巧太子已经派了人去乾州追查。收到新的证据后,太子便将慎语也指派了过去。
不出意外,乾州那个假的知州,很快便能定罪了。
太子忙着朝政的事,宋君君也一点没闲着。她约了梁牡丹和洛生,一同在福满楼小聚——古丘使臣要入京了,宋君君作为太子妃,实在不应该日日去鸳鸯堂这种地方。
毕竟,鸳鸯堂上下谁人不识她宋君君的?她在福满楼见牡丹,也是为避人口舌。
牡丹来的时候,便是何瞻送过来的。
他倒也知趣,将牡丹送至宋君君跟前了,知道宋君君并未邀请他,便找了借口告退了。
只是离开前,低声对牡丹道,他晚一些来接她。
这番对话,洛生坐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何瞻离开后,洛生还打趣牡丹道:
“从前那个断不愿与男子私下来往的世外仙姝,如今却要为情入凡尘了……”
梁牡丹自是羞赧,脸颊飞上红晕。
眼看着二人情意不浅的眼神,宋君君不由得头疼眼晕。
梁牡丹迟早要知道内情的,来日里知道她是何瞻的堂妹,岂不又是一出人伦惨剧?
本来,宋君君是想挑个好时机,将选择权交给梁牡丹,由她自己选是否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
可是如今,宋君君更加说不出口了。
一顿饭,三个人,只有宋君君吃的是味同嚼蜡。
宋君君愁得头发都掉得多了,她一直在等一个好时机,可惜,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好时机。
宋君君清楚地记得,那是古丘使者芃桑进京的前一天,谷雨的时节,春雨将歇,她正就着细雨微声睡午觉,文鑫带着水的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就把她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