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王的痛呼声充斥着耳朵,即使眼前一片黑暗,她也把眼睛紧紧闭着。她不想看到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堆残肢碎肉,最后连野兽都厌弃了,被人丢出去焚烧得场面。 楚子扬被几个雷劈得气急败坏,自己动手不得,就想着把他们喂了野兽。 深仇大恨,她不想评说对错。可现在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遭受惩罚的人,是与她血脉相连之人,顾凉月才知道,她无法站在是非层面去理性思考。 疯王的声音,听不到了。 顾凉月颤巍巍地吐了口气,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百般挣扎,终是难逃一死。 有东西滴滴答答落在脸上,顾凉月屏住呼吸,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过了会儿,顾凉月感觉自己被提起来,又拥进了个熟悉的怀抱。 “咳咳……” 疯王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硬咽了下去。 他没死? 凉月这才敢张开眼睛,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抓紧了他。 “凉月……” 疯王唤了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衣衫都是粘的,黑暗中凉月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也摸不到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凉月……我厉害吧!” 心里的五味杂陈盖住了恐惧之色,顾凉月把脑袋往怀里钻了钻。 疯子啊疯子,我们还能挺过几关呢? 黑暗中的时间格外漫长,顾怀酒低垂着头,轻轻哼着曲子,顾凉月已不觉得他爹的戏腔有多么难听,和野兽尸体同眠的感觉差极了。 顾凉月饿得啃手都没力气的时候,石门开了,一根根明亮的火把透着主人的期待照进来。 顾凉月被疯王紧紧箍在怀里,脑袋转不过去。 她听到众人的阵阵惊骇,听到有人克制着怒气的呼吸,甚至听到有人一呼一吸之间的丝丝颤音。 “顾怀酒!” 果然,迎头而来的就是北安城主的恐龙咆哮。 沉重的脚步声之后,疯王被城主揪了起来,照着脸面又一拳把人打倒。 楚子扬吐了口唾沫,怎么恶心人就怎么来,却不似起初那般要把人往死里整的骇人气势了。 他上来就往疯王怀里踢,疯王缩着身子,把凉月藏着,她才没被伤到。 顾凉月透过微微缝隙看到,那是一只体格健硕的熊,熊掌就和她身子差不多大了,熊身上都是窟窿眼儿,心口插着的,是疯王的那根破旧簪子。 疯王穿着血衣,他的一侧肩膀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顾凉月只能看到这么一点,可这一点就叫她鼻子嗓子都疼痛难忍。 “你是中了邪,还是给我们下了蛊!顾怀酒,你可真是个倒霉催的!” 楚子扬不解气,正欲再踢了几脚,却被红鬼拦下了。 “主人,老夫人身子要紧!” 红鬼低声与楚子扬耳语:“此事不寻常,从他进来咱们府上就开始出事。老夫人突发恶疾,怕也是顾怀酒给方的,您消消气,惩治顾怀酒,也无需您亲自动手!” 楚子扬深深压下嘴边恶语,他不想信邪,但事关母亲身体,他不敢。 楚子扬扫了眼野兽尸体,人虽然疯了,身手还在,绝不能容他! 牙根都要咬碎,楚子扬纠结再三,终是下了令:“把他们,给我狠狠地乱棍打出去!” 躲在疯王怀里的凉月卡在嗓子眼儿的一口气终于喘匀乎了。 也就是楚子扬说出此话的一瞬间,黑洞洞的天空中现出一线光亮,下了几个时辰的雨,终于停了。 楚子扬在地下看不着,要不然被气得爆血管也有可能。 楚子扬拳头紧握,从指尖渗出血珠滴在地上。 “传令下去,不许这俩杂碎踏出北安城半步,任何人不许接济他二人,连一口水、一粒米、一根草都不许买卖、施舍!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活!” 楚子扬似乎还心有不甘,他上前薅住了疯王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 楚子扬面露凶光,瞪向疯王怀抱里的孩子:“顾怀酒,你给我等着!你最好时时刻刻都把这小杂碎护在身边,要不然……” 楚子扬把后槽牙咬得嘎嘣嘎嘣直响:“骨头渣子都不留给你!” 棍棒打在皮肉的声音灌入凉月耳朵里,凉月却一下都没挨着,她被完全保护住了,脑后是疯王的手。 凉月以为疯爹又会像方才那样哭得涕泗横飞,可她只听到从疯王胸膛里传来的几声闷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