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交情,在这个私下场合里,难免情不自禁地吐露心扉,“香江这个人口超过五百万的国际大都市,正在浮现出来的治理难题,有点让我食不知味啊。”
高弦听得微微一笑,夏鼎基在财政司这个位置上,对港府开支方面挺精打细算的,而港督麦理浩上任后,施政重点之一就是改善导致之前香江社会动荡的民生问题,广建房屋、九年免费教育等等,都离不开钱,逼得夏鼎基这位香江“财爷”想法子四处开拓财源,但往往收效甚微。
比如,一九七六年,夏鼎基想增加股息税,最终在港府立法局非官守议员的反对下,而不得不搁置。
那句话说得好,触动利益比触及灵魂还难,夏鼎基想从股票交易里加税,首先那些英资利益集团就不答应。
再过几个月,夏鼎基便按部就班地升任为港府布政司了,管理的范围更广,但都离不开钱,倍感压力也就不足为怪了。
见高弦怡然自得的样子,夏鼎基放下酒杯,催促道:“高爵士,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你在工商界的发展一路春风得意,又为促进香江的国际贸易,亲自到世界各地考察,肯定大有心得,就没有建议给我吗?”
高弦悠悠地说道:“点子当然从来不缺,但在香江这个环境,一旦触动到既得利益者,往往就寸步难行了。”
夏鼎基深有同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毫不见外地来了一句,“如今,高爵士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表了。”
高弦被逗乐了,他摸着下巴的胡子想了想,缓缓开口道:“被你这么一挤兑,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主意。”
夏鼎基精神一振,“快说说看。”
高弦不紧不慢地讲道:“你注意到没有,像科威特这样的中东产油小国,成立了专门的投资机构,进行财富增值,这不失为一个长远之策。”
“这些年,我和高益在投资方面颇有收获,说句不谦虚的话,在香江范围内,无出其右了。”
“要不,你考虑考虑,从外汇基金或者正府库房里,先尝试着拿出十个亿,成立一个专门的投资机构,委托给高益打理,我保证未来十年内的投资回报率平均在百分之二十以上。”
夏鼎基沉吟道:“这个想法很有可行性,那高爵士想要得到什么回报呢?”
“我更看重无形的汇报。”高弦耸了耸肩,“这就像有利银行的发钞权一样,港元纸币上的图案和字样,具备独特的广告效应,而高益要是能帮助正府把这个基金管理好了,那就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夏鼎基凭借自己这些年对高爵士和高益的了解,相信了这里面的动机和积极性没有问题,于是又讨论了一会后,正式表态道:“高爵士让高益出一份报告,我争取在今年下半年落实。”
“行,我安排高益全力配合夏鼎基爵士和正府的工作。”高弦点头道。
不过,这个话题只是本次聚会的一个引子而已,高弦很快找机会转到了正题上,“我觉得,当前港元汇率如此疲软,仅仅使用汇率施加影响,恐怕不够,还要多管齐下。”
夏鼎基好奇地问道:“高爵士所说的多管齐下,指的是什么?”
“利益会成为一种阻力,但也是一种驱动力。”高弦侃侃而谈道:“目前港元发行机制侧重于扩张的方向,当香江经济出现过热时,则缺乏收缩方向的有效方法,尤其是那种以利驱之、比外汇基金直接购入港元,更事半功倍的方法。”
“我的想法是这样,在浮动的市场汇率之外,外汇基金和发钞银行之间,建立一个相对固定的内部汇率,当港元贬值超过财政司认为的合理范围时,发钞银行,以及其它可以通过发钞银行进行交易的持牌银行,有积极性回收流通中的港元,进而帮助稳定港元汇率。”
夏鼎基很快便明白了高弦的思路,在外汇基金和发钞银行之间,建立一个相对固定的内部汇率,实质上就等于制定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货币政策目标,但港府这边也相应地少了操作上的随意性。
高弦注视着夏鼎基,心里好笑,这回轮到你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表了,看你如何高风亮节了。
“高爵士这个方案听起来很好,但是,但是”夏鼎基“但是”了好几遍,最后来了一句,“兹事体大,还需要仔细地反复论证。”
“我就知道,不会痛快了。”高弦腹诽了一句后,退而求其次道:“我在经济学者圈子认识一些朋友,其中不少是英国和米国的著名专家,我可以请他们过来帮助论证。”
“但论证也需要一个现实的模型,我看不如这样,有利银行和外汇基金之间先试行这样的方法,再设定一个每天回收港元交易的上限。”
说到底,港元贬值得让港府担忧,要不然也不会开始动银行业加息的脑筋了。
在这个大背景下,夏鼎基这个财政司还算称职,面对一个难得的可行性方案,从善如流道:“也好,请有利银行尽快和金融管理局制定一个合理的内部汇率,看看效果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