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弦随口向秦素梅说起自己所见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场景时,对方莞尔道:“高先生少见多怪了,等在香江再多呆一段时间后,就会习以为常了。”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叫周友荣的中年男子也跟着附和道:“别说消防员要先收钱才肯开水喉了,我在油麻地那边辛辛苦苦做个小生意,还要定期向警察交保护费呢。”
高弦面对火场所表现出来的进退有度,使得他这个“外来者”,不知不觉间,迅速在此处树立起威望,吸引那些被帮助的人自发地凑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小团体,要不然也不会一句吐槽,得到热闹的众多回应。
不得不说,潜意识里,人们喜欢抱团,尤其是当下的困难关口更是如此。
高弦稍微琢磨了一下,香江的情况还真是这样,廉政公署没成立,被灰黑色势力渗透的警察队伍已经烂透了,老港片里描写的“四大警长”,不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人物嘛。
话题很快便转回到火灾之后如何应对,高弦感慨道:“看意思,这场火灾只能等着它烧无可烧后,自己熄灭了。数百间木屋灰飞烟灭,几千人一无所有,也不知道正府会救济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安排个新住处。”
“新住处基本指望不上了。”摆手让恰巧被高弦从火场里“捡”出来的小儿子,别再粘着大人,赶紧自己去找妈的周友荣,唉声叹气道:“至少住着几十万人的寮屋区,遍布全香江,每年都要失火好多次,无非就是今年轮到我们这里倒霉而已。要真是寮屋区一被烧光,正府就盖徙置大厦给灾民,那香江早就没寮屋区了。”
见识远超这个时代底层民众的高弦,不以为然道:“无论现实条件如何限制,改善社会生活条件,是正府的职责,要不然何来公平正义而言。”
“英国佬怎么可能会那么尽心呢?而且正府一直都在理由充足地解释财政紧张,”明显表现出对高弦敬重之意的周友荣,也不过多正面争辩,转而说道:“这些年香江缺淡水的情况非常严重,为此建设的船湾水库花了五亿多元;今年开始建设的海底隧道,又要花三亿多元。诸如此类的大工程,优先级可比徙置大厦高多了。”
“就算建了徙置大厦,也不见得人人都能住上,塞黑钱走关系是免不了的。”秦素梅接话道:“算起来,还是住木屋省钱,所交的税金能比住徙置大厦的租金便宜好几成。”
“确实。”周友荣点了点头,“我听说,那个在坟场上建起来的华富邨,六人单位的月租,就要九十元。”
听着周围众人议论纷纷,高弦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一个总结,那就是:在这个世道成为一个穷人实在太痛苦了。
高弦正望着东方鱼肚白思索,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他一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周友荣迟疑道:“不应该啊,从前年开始,正府连逢年过节的鞭炮烟花都禁了。”
七嘴八舌之间,远处的另一群人忽然一片大乱,一个声音高呼道:“阿sir,冤枉啊,我真没有藏匿危险品。仓库里的油桶是空的,我都忘了,哪里想到它会爆炸啊。”
“让开!让开!你们干什么?想袭警么?”另一个强硬的声音吼道:“不管你冤不冤,到警局一说不就清楚了。”
“是王雄。”秦素梅低声道:“估计这次他免不了要被扒一层皮了。”
打量着抓拍的记者,高弦点了点头,“警察这么理直气壮,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旁边的陆仁宝憨憨地笑道:“活该!活该!”
“不许胡说。”秦素梅斥了一句后,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平头老百姓难过啊!王雄这个人不管怎么样,在孝道方面没得说,刚才我还看到他背着自己的老娘到处找暖和避风的落脚地方呢,这一被抓进去,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可难熬了!”
这时候周友荣走过来问道:“秦姐,要不要一起买重建木屋的材料?一起买,买的多,到时候容易杀价。”
“要,要。”秦素梅连连点头,“今年冬天这么冷,肯定要尽快把遮风挡雨的地方恢复起来。”
见此情景的高弦,下意识地摸了摸衣兜,心里嘀咕:别看表面上,一场大火让这些灾民落入了和自己相同的一无所有境遇,但实际上,人家毕竟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积蓄的,而安全空降的自己,则真真正正地分文皆无。
这生活太难了!
想去港岛找那个引起极大兴趣的证券业工作,起码路费要有着落吧。就算自己可以步行到码头,但维多利亚港不能游过去吧,开往港岛的渡船,最少也要一角钱。
心中那种一分钱憋倒英雄汉的郁闷无处诉说的高弦,悄悄地离开人群,四处走着,以缓解难言的“悲壮”情绪。
视线从按照某种规则聚集的一群群灾民掠过,高弦心里不得不服,即使是这个时代,香江的媒体还是非常发达,总能在人堆里看到记者的身影。
最后,高弦的目光落在一个操着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