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槐安有些懵，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很近的地方炸响一个烟花，巨大的声响和光怪陆离的颜色扰得他晕头转向，只能紧紧盯着温枕的脸试图判断刚才自己听到的，不过是一句心底过于紧张而产生的臆想。
然而温枕的神色和刚才别无二致，依旧平静，依旧疏离，甚至在眼底深处，还闪过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厌烦。
周槐安手脚冰凉，慌乱道：“温枕，我...我...如果你是因为我有事情瞒着你的话，我可以解释的，我是因为...”
“不用解释，我说过了，我理解。”
温枕打断了周槐安的话，但是这句看似谅解的话语并不能舒缓半分周槐安的慌乱。
因为温枕几乎是立刻道：“你们做这些，无非是认为这件事是对我好，可是问题是，我并不觉得好。”
周槐安心口猛地一怔，他看见了温枕眼底的坚定和执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温枕表述的，也正是自己担心的问题。
“你们觉得我需要这些，所以就硬要给我这些，而且这些给我的东西，还需要你们付出代价。”
温枕说到这，轻笑了一声，语气中自有轻蔑之意：“所以，是打算只让我一个人难受，让我一个人每天想着我欠你们多少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欠别人东西。”
温枕的声音像是锐利的剑，一下子直插进周槐安的内心。
他张张嘴，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温枕显然是还没有说完，接着道：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妈妈拜托你，你或许不好拒绝，但没办法，她是妈妈，我不能责怪她讨厌她，所以。”
她有些轻蔑地笑了一声，耸耸肩。
周槐安听出了她尚未说完的那句话，
她不能讨厌和责怪自己的母亲，所以，只能讨厌自己。
“温枕，我可以解释，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做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周槐安只觉得自己周围的时间像是被按了慢速，在自己身上结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网，几乎快要让他无法呼吸。
温枕平静地看着周槐安，深深吸了口气：
“周槐安，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但我知道，我喜欢的不是现在的你，又或许，从一开始，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就错了。”
周槐安猛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抬起脸，一向平静的面孔写满了慌张，眼瞳里乘着快要破碎了的情绪。
“你...温枕你什么...你什么意思。”
和周槐安几乎快要泣血的神色相比，温枕显得异常平静，她耸耸肩，仿佛只是在应付一次平凡到有些无聊的对话：
“我不知道，但也许，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就像是我当时突然喜欢你一样，我突然就不喜欢你了。”
“周槐安，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吧。”
温枕拧了下眉头：“又或者，你想记着也行，我无所谓。”
周槐安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温枕用毫不留恋的语气和神色将自己和她之间的过往轻飘飘地扔在一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突然浸泡在了防腐的药水之中，还在跳着，但却已经开始腐朽。
“温枕。”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是咬着牙，带着困兽般的低吼。
温枕开门的动作因为他的声音停下，清冷的光晕笼罩在温枕周围，让她的背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你开心吗？”
“分手的话，你开心吗？”
一片沉默。
不远处的别墅有人开门，似乎是在聚餐，小朋友之间嬉闹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传来，是有些不真切的生命力。
“嗯。”
温枕哼了一声，侧过头，
她甚至没有转身，仅仅是将头侧过来，原本清晰的侧脸也在背光的情况之下变得模糊：
“开心。”
“啪——”
有什么东西在周槐安的大脑中断裂开来，碎成一片片地散落在脑内，然后快速被蠕动的神经和血肉吞噬，他咬咬牙，向后退了一步：
“好，我知道了。”
温枕没再说话，走进门里，她甚至都没有转身，只是反手将门关上。
周槐安眼前刺眼的光源消失，世界重归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