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枕呆呆地坐在桌前,手不自觉地搭在被放在旁边座椅的手提袋上,像是保护,又像是在寻找某种支撑。
她的大脑陷入了罕见的迷茫之中,一双眼睛混沌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你是谁?”
男人笑着,眼神带着不屑和敷衍:“怎么,我都说了两遍我的身份了,你还是没有听清吗?”
温枕哪里是因为没有听清,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听得太清楚,她才要多问这么一句,因为男人告诉自己,是自己过往二十几年从未听过的东西——
男人说,他是自己的哥哥。
自己哪里来的哥哥?
其实这个问题在温枕走出宿舍楼看到男人时就想过,她本来以为打电话来的是周槐安,一边在心里怪怪地吐槽这人怎么突然把自己称呼为哥哥边下路,结果一出宿舍,没看见周槐安,只见到这个陌生的男人朝自己走上,然而还满脸莫名其妙的诡异笑容,说他是自己的,哥哥?
温枕本来还以为对方是什么神经病,转身就要往宿舍楼走,结果还没转生,男人就好以整暇地开口道:
“阿姨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吧?毕竟挂电话之前听声音状态可是不太好呢。”
男人的话让温枕陷入到巨大震惊与疑惑之中,她几乎是不受控地睁大双眼看着对方,手则不自觉地摸出充了一点电已经能开机的母亲的手机。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也变得更加令人烦躁:“如果是通话记录,那应该是,父亲的名字。”
几乎是在男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温枕点开了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温思建三个字四四方方地坐落在记录的第一排,通话时间五分三十四秒,看电话挂断的时间,正好能和母亲晕倒的时间对上。
温枕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冰冷,感官更像是被封进厚实的冰层中,朦朦胧胧间感受不到身边任何多余的存在,只能听到对面的男人戏谑的声音:“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然后他们就面对面地坐在了咖啡店里。
“看在你和我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液的份上,我就再自我介绍一遍,”
男人笑笑,下巴微微扬起,睨视着温枕:“我是温鸣,算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温枕看着对方,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说话。
温鸣接着道:
“我今天来找你呢,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咱们作为兄妹,总归是要见一面彼此认识认识,这第二件吗,”
温鸣刻意停顿了一下,在捕捉到温枕眉间轻轻地颤动之后,唇边的笑容更张扬些:
“就是希望您能劝劝您母亲,父亲说的很多话她或许现在听不进去,但等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对她,对你,对我们,都好,是完全没必要拒绝的。”
温鸣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温枕几乎是瞬间想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眉间骤然一簇,即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作为一个女儿,她必须要在这种时候保护自己的母亲:
“我妈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是她的事情,你管不着!”
温鸣似乎是早就想到温枕会来这么一句,脸上露出闲散的笑容,眼神上下打量着温枕,仿佛猫科动物正在看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
“温枕,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住院吗?”
温枕脊背一怔,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指甲随着动作嵌进肉里阻止了血液的流动。
她本来也对母亲说是血压高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一听,心中更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只是她不愿意往下想,或者说,不敢想。
温鸣显然非常乐于看到温枕脸色发白的失神模样,目光中闪过一丝快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不存在的灰尘,轻笑道:“我话说到这了,妹妹,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妹妹两个字被温鸣咬的极轻,落在温枕耳边里,只觉得有酸水猛然从胃里开始翻涌上来,她只有紧紧咬着牙,才能确保自己不干呕出声。
温鸣已经走了,照理来说,温枕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成百上千个人同时面对着她说话,声音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让人的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
妈妈怎么了?
这个叫温鸣的人是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就像是漫无边界的黑暗,将温枕牢牢地困在原地,就像是睡觉时被魇住了小朋友一样,心中无比焦急,但就是挣脱不开这困住她的绳索。
“温枕!温枕!”
黑暗的帷幕突然抖动了一下,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传导进来的力量像是一条救命的绳索,温枕的视线开始回笼,在慢慢恢复的清晰视野里看见了满脸焦急紧张的周槐安。
四目相对,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试图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某种情绪。
当然,主要是周槐安在读温枕,他不知道那个陌生的男孩到底对温枕说了多少,但他也清楚,无论说的是什么,对温枕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温枕看着周槐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帘在大脑神经的控制下微微动了一下,眼睫毛在视线范围内留下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