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栋,这里更是一点也看不到,哪怕是谢氏建在田庄的宅子,也比这座宅子奢华。
谢宗泽一进家门脸便绷了起来,老妻出迎,次子和女儿也出迎,他走到二堂坐下来,开始更衣,妻子奉上茶水。
谢宗泽被宋献策设计陷害,当时他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挽回,然而问题是,宋献策做的比他想象中的要绝。
不仅把他控制在宁海州,后来直接送到金州卫,更是把他的一妻四妾,三子两女,包括长孙、儿媳妇等二十二口人,连仆从都给他接到了金州卫。
在这种情况下,谢宗泽除了配合,别无选择,他要是不配合,估计全家都要遭殃。
“大郎呢?”
谢宗泽的长子叫谢景林,次子谢景森,幼谢景材。
“大郎在读书!”
“读书,读书,读书还有什么用!”
谢宗泽自己是中举之后,按照要进京赶考,说不定就可以考上进士,结果当年他的父亲亡故,他只好按制守孝三年,结果再进考场,却一次不如一次,眼看着年过四旬,他的功利心就小了许多。
没曾想先是落在土匪手中,再被设计陷害,现在更是连参加科举的机会都没了。
谢宗泽的自尊心本来就叫,自己没有考中进士,就已经十分憋屈,便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够苦读谋个制科出身,也好让自己在族中和人前都能扬眉吐气。
可是现在,连儿子的科举之路也断了,他更加憋屈。
谢宗泽的长子谢景林其实已经没戏了,谢景林喜欢格物,喜欢算学,却不喜欢制科,在十五岁考中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随后以才学不足为由,连乡试都不参加了。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谢景林也不可能考上进士,因为他的心没有用在这个上面,谢宗泽糟心的事情,还不止儿子这一桩。
他的长女谢素素,倒是自幼聪明好学,本来只是教她孝经女则女诫等基础读物,结果这个姑娘来来去去竟然将九经六艺弄了个样样精通,连谢宗泽自己都有些瞠目结舌。
在整个济南府中都知道谢家有一位才女,奈何谢氏家族的地位非常尴尬,不上不下,门第高一些的不屑向他谢氏求婚,门第低一些的又畏于谢才女的赫赫名头不敢上门求亲,低不成高不就,一来二去,这位长女竟然变成了守闺房的老姑娘,今年已经整整二十二岁,却仍不能出阁,这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件近乎惊世骇俗的事情了。从山东被强制搬到金州,谢宗泽则更愁了。
宁海军哪有可以让谢宗泽入眼的人才?马士林的才学不俗,但是他的长子都十二岁了,吕从龙和秦伯诚都已经当了爷爷,孙本举倒是丧偶了,可是谢宗泽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给人家当填房?
就在这时,谢景林拿着一本书,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仿佛一个神经病。他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对,这个数算得不对……”
直到差点碰到谢宗泽,谢景林这才反应过来:“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有空闲多读些经史,整天闷在屋子里翻烂账本子能成什么气候?”
谢景林属于典型的屡教不改,但是认错态度却非常不错:“是,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孩儿改……”
端着茶汤过来的谢素素道:“爹爹,你在外面劳碌了半日,大弟在家虽说足不出户,却也累了一天了,都不轻松,你便不要再骂他了,人说老人肝火旺盛,气大伤身,气病了可不得了……”
谢宗泽看到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然,这并不是气女儿,而是愧疚。
谢宗泽指着谢景林道:“畜生,你自家死活,我也不管了,难道你便不为你妹妹想想么?你这不学无术的顽劣名声连她的终身都毁却了,你还不反省么?”
谢素素笑了笑道:“爹爹,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谢宗泽接过谢素素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为父倒要听听,为父是如何不对?”
谢素素反驳道:“若是寻常时节,读书,修身齐家治天下,倒也不算错漏,可问题是,眼下时局艰难,朝廷朝令夕改,奸臣小人当道,国事不堪。再说,名士赵端午(既赵士骥)是一个多么有学问的一个人,乱兵一起,被人把脑袋砍下来,一家老少男丁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宅中女人……总之阖家竟然没有一个落了下场的,这便是读书人的好处?”
谢宗泽居然还真是无言以对,他想了想道:“为父不及你伶牙俐齿,说不过你,现在倒是要说说你的事!”
“女儿有什么事?”谢素素感觉有些不妙,这是要催婚的节奏。
谢宗泽叹了口气道:“为父差人打听过了,张怀泽被程大帅任命为工曹主事。此人虽然负责工匠之事,却出身莱阳张氏,若是以前,咱们谢氏可够不着他们张氏的门,现在张氏家道中落,这个张怀泽至今未婚,虽然穷了点,才学倒是不俗,若是参加制科,说不定可以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