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楼下,程越生熟门熟路停了车。
他说:“等下,我来抱他。”
顾迎清便抱着兖兖在后座没有动,小家伙没骨头似的,在醒过来与睡过去之间挣扎过。
迷迷瞪瞪地撑开眼皮,似乎清醒了,下一秒脑袋又忽然往后栽。
顾迎清眼中含着温柔的笑,轻抚他的眉毛和薄薄的眼皮,“睡吧,到家了,等下爸爸抱你上去。”
后座车门拉开,程之兖听了顾迎清的话,彻底昏睡过去。
程越生抱过孩子往楼上走。
顾迎清跟在后面,附近升空的烟花的光亮穿过黑夜和楼道的窗户,映在他的背影上。
忽然想起的烟花的噪音,也没将孩子吵醒,小小的脑袋,安然地枕在男人的肩上。
楼道里很安静,一场盛大的繁华落幕后,那种颓然寂寥的氛围让人莫名神伤。
就像人提前预支了多巴胺,拉高了情绪的阈值,受不了忽然的落差。
胡乱想着,已经到家门前。
顾迎清上前开门,程越生大衣外套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立在门前,单手抱着孩子,腾出手去摸手机。
顾迎清余光瞄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秦宗诚。
她本来以为是拜年电话,但程越生的反应告诉她不是。
接通后,他只“喂”了一声,停顿两秒,说:“知道了。”
想来对方说的话也很简短。
最后程越生“嗯”了一声,说了句:“新年快乐。”挂了电话。
不过是开门进门的功夫,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睡哪间房?”
“跟我睡。”
程越生把孩子放到主卧的床上。
顾迎清给兖兖脱衣,洗脸擦手,简单刷刷牙。
以前的一些经验,加上最近母子俩每天形影不离,她照顾起孩子来越发得心应手。
但也觉得累。
她对孩子的上心程度今非昔比,有空就看育儿书和视频,了解如何和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正确相处,小到吃饭睡觉,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陪伴和成长教育。
白天陪玩教画画帮写作业,晚上还有饭后放电活动,睡前还要讲故事陪聊,这家伙精力旺盛话又多,顾迎清几乎没有时间做自已的事。
之所以“帮”写作业,是因为程之兖的幼儿园发了一本寒假成长手册,要记录小孩的寒假生活。
另外还有一张双语手抄报,主题自选,双语纸卡趣味作业若干。
一开始兖兖说这些全都是老师给家长布置的,因为小孩没有办法完成,太复杂了。
然后搂着顾迎清的脖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问她:“妈妈就是家长,对吧?”
说完还翻到趣味作业,指着上面已经写了的两页,说都是姑婆和婶婶做的。
顾迎清指着狗爬一样的中文名字,“你说这是谁写的?”
题目是:你叫什么名字?
答:禾口王之六允。
偏旁和笔画全都出其不意。
程之兖脸不红心不跳:“姑婆写的呀,她中文不好,字总是写得很潦草。”
他还指着另一段英文:“这是婶婶写的,她英文不好,写得像蚯蚓是吧?”
顾迎清差点气炸了。
小孩是真的很会胡言乱语。
顾迎清微信上问程婉黎,程婉黎也一脸懵,“作业,什么作业?兖兖有作业?”
程婉黎回的文字,顾迎清拿给兖兖看,意图拆穿他。
程之兖闭着眼睛,故意说:“我看不懂,我连拼音都还没学完呢。”
顾迎清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大声了还怕他委屈,只能生生憋着。
那家伙见她生闷气,才主动认错。
生活手册一页没写,什么手抄报,介绍城市的吃喝玩乐,这么小的小孩确实没办法完成。
手册需要打印照片,画一些卡通画,以及文字记录,做下来也挺麻烦的。
为了不变成烂尾工程,顾迎清只能帮做。
于是每天晚上,母子俩就坐在客厅茶几边赶工,一个写作业,一个做生活手册。
茶几上胡乱摆着书本、画纸和相纸的边角料,手工工具不等,一个科达照片打印机,一个拍立得,还有许多张打印出来没整理的照片。
程越生站在客厅里,看着这一片狼藉,不禁发笑。
他拿起生活手册,摊开那页是记录去迪士尼的日志。
一张母子俩在迪士尼城堡前的合影,旁边写着一段话:第一次单独和妈妈去迪士尼,新奇的体验,我爱妈妈。
前两句是娟秀字体,只有“我爱妈妈”四个字是狗爬笔迹。
顾迎清把孩子弄睡着后出来,他背对着她,在“检查”作业。
顾迎清在想怎么开口。
是该用孩子爸爸的态度对待他,还是不欢而散的领证未遂、且吵过架前情侣?
最后又想,只剩两个人,不用装。
她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过来就过来了。”程越生没回头,将手中的成长手册翻了个页,似检视公司文件。
顾迎清良久没出声,因为忍受不了沉默,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