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生日在月底。
在外地读书和工作的小辈儿们都回来了。
寿宴在复兴路一家饭店举行,一大早穆妈就催着秋禾穿上之前买的那件白衬衫。
“你也不化个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不讲究。”
秋禾对着镜子做鬼脸,和母亲和解后,她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
“好好好,我化个淡妆,都是姨妈舅妈的,我长得丑难道就不认我了?”
穆妈听到丑字立刻急了:“你是我生的,你不丑,再说丑,看我怎么教训你。”
“行行行,我妈最漂亮,我妈生的我,我能不漂亮?”
“上次那个白衬衫不合适,我新买了件,你换上试试。”
“行。”
“我给你扎个公主头。”
秋禾披发比扎发显脸大,半扎发则像个混迹江湖多年的女刺客。
从小到大,穆妈就爱和她的头发较劲。
头发是高中女孩子的海妖歌声,穆妈这么认为。
每次到了她该剪头发的日子,她总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理发师身边,叮嘱她剪短点再剪短点。
有次穆妈着急去一家食品店里换酒,让她先去剪头发,之后再赶着去姥姥家过中秋。
她心想终于抓到了一个可以不被同学嘲笑的机会。
到了理发店,嘱咐理发师手下留情,把头发稍微留长一点,剪个BOBO头。
剪完了,穆妈还耽搁在隔壁聊天,她没过来检查,这次她胜券在握。
她对着镜子左左右右打量着新发型。
齐刘海突出了她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既满意又忐忑,看了又看店门口,穆妈还没来。
她去了那间店找她,把头发尽量拢到耳朵后,做成已经剪短的假象。
“妈,剪完了,人家要钱。”
穆妈的笑变得很快,从别人那里抬头便是一张带着泠泠笑声的冷脸。
“低头,我看看。”
她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穆妈扯着她的头发,一把一把用力的往外薅。
一路连薅带拽闯到店里。
她的忐忑都变成了现实,自我意志又一次宣告失败。
理发店老板被穆妈当众在自己的店里骂的个狗血淋头,发誓再也不做秋禾的生意。
“就赚你们五块钱,我不够丢人的。”
出了店,穆妈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哪怕过了八年,她还是如此。
为了让她看起来淑女些,穆妈调整了好几次,生生拔下来好多断发。
她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你说你怎么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白白净净,温温婉婉的呢?长得高高大大一点儿也不娇小可爱。”
秋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看着穆妈嗔怪,只好作罢。
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南瓜色磨砂发抓,把头发盘了起来。
衬衫从领子到袖子,都缀着繁重的蕾丝花边。
扣子两侧是繁重的咖啡色和秋香色刺绣,图案是秋天的元素,有板栗,蘑菇,小松鼠什么的,做得很精致。
穆妈又给她搭配了一个巧克力色剑桥包,一条深棕色的半身伞裙,和一双马丁靴。
穆妈和她,她们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从来不是温婉居家的淑女风格,她是山脚处梆硬的石头。
温婉好女孩的穿搭挂在她身上,多少有些别别扭扭。
这些年,穆妈和秋爸总抱怨她穿的太土,秋天赐也看不惯。
可她一直我行我素,对自己的风格很满意。
十一点过半,姥姥的孩子,儿媳妇,女婿,孙子,孙媳妇都来了。
宴席按照细阳最高规格开始,先上的是四凉四整。
觥筹交错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自在。
有趣的是,给饭店交了定金的姥姥和姥爷都没来。
穆妈放不下任何一个吸引注意力的机会:“最近累死了,又要和海关打交道。”
大姨父是个听话听音的人:“秋禾,你看你这个家都是你妈一个人撑起来的,要不是你妈辛苦工作你们一家人吃什么?你看你总是在外面,你这就是不孝。怎么?回来后有没有孝敬你妈呀?”
“她孝敬个屁,都是一群白眼狼,他们姓秋的一家子能是什么货色,尽喝我的血了。”
秋爸不说话,和小姨夫比拼酒技。
全场的焦点都罩在了秋禾身上。
她低着头,期望靠玩手机打消这份夸大的关心。
“你看,在大城市待过的就是不一样。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地方的长辈了。”
小姨指着穆妈说:“秋禾,你知道吗?你妈每天几点才下班呀,为了谁呀,不还是为了你。”
穆妈感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