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秦岭,以汉中为界,向北入关中,有岐山道,有陈仓道,有褒斜道,有傥骆道,有子午道,而向南入蜀中,则有金牛道,有米仓道,有荔枝道。
米仓道南段的重要交通节点,巴州,彷若历史上重复过的很多次,战事正烈。
这是十月廿六。
巴州城修建在一个凹口向西的河湾上,城高两丈,有守兵五千,易守难攻。
宽达六十丈的巴河折弯北岸,大明征虏副将军常遇春率军驻扎于此,从兴元一路攻关拔寨突袭而来,累计损兵千余,当下依旧有一万三千余精兵。
这是双方接战的第三日。
秦岭冬日的清晨寒冷而潮湿,黎明前发起的攻势已经持续大半时辰,呼喊声、厮杀声、惨叫声的交叠之下,攻守双方将士,许多都已忘记寒冷,赤膊上阵。
巴河北岸,明军阵前。
满身铁甲披挂的常遇春手握挎刀立在纛旗之下,雄武英姿不仅让周遭明军将士仰望,连对岸城上夏国守军,每每眺望某个传闻中的大明杀神,都难免忧虑胆怯几分。
冬日平缓的巴河上,擅长工造的明军前两日已铺上足足六条浮桥,使得之前两夜夏军每每派敢死之士出城,依旧毁之不及,因而大幅削弱巴河屏障作用。
巴州守军当下能够依凭的,只剩临河而建的两丈城墙。
常遇春身旁,前夏国兴元守将刘思中远远注意到对岸一位熟识的下属百户被数支长矛一起捅下城头,嘴角微微抽搐。
面对明军压迫,刘思中和兴元其他将领在九月十七那日决定献城投降。
只两日后,常遇春就做出决定,更进一步,南下米仓道,夺取巴州。
刘思中也明白,这机会太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常遇春若不趁势南下,等夏国加强米仓道沿线防御,再想至此入蜀,难度倍增。
问题是,不算沿途负责给养的辎兵民夫,常遇春南下率领的一万五千兵卒,只有五千明军嫡系,另外一万人,都是他的部下,还是当初兴元两万守军中最能打的一半。
可以想见,这一路而来,折损的,大部分也是自己这些下属。
刘思中作为武将,其实知道归降后被反过来调用攻打前主也算惯例,但,也不能全让自己下属消耗啊。
不说之前一路各个军寨的零星折损,只是前两日为了铺设浮桥的反复接阵,自己这边就折损了一千三百余弟兄。
看当下这勐攻架势,若持续不停,怕是一天损失就要过千。
想到这里,刘思中不由看了眼常遇春。
刘思中知道,明军有更好的攻城法子。
然而,话到嘴边,稍微迟疑,刘思中到底还是把话语吞回肚中。
这位明军里出了名的杀神,只是和对方相处,他都难免发憷,若不然,之前也不会在明军压迫下选择投降,当下,刘思中实在没有勇气和对方据理力争。
唉……
反正,不让自己上阵就行。
常遇春其实注意到了刘思中的表情变化,却只当没看见。虽然因为主公的一再教诲,他对刘思中也算优待,但内心里,他可是非常鄙视这种献城背主之人的。
若非担忧蜀中会有援军过来,需要速战速决,这词不把刘思中的这一万人消耗大半,他不会罢手。
这么想着,常遇春再次看向城头。
拿下这巴州,米仓道就通了大半,南下入蜀途中只需再拔一个百里外险固远不如这巴州的阆中县城。
常遇春当下琢磨的,更多已是金陵那边,主公是否会趁势入蜀。
这都到了门口呵!
以自家主公英明,怕是不会错过,这也是常遇春敢于至兴元继续南下的底气。
就算……
就算主公还要再等等,自己也不算违命,上月传来谕令就是让他打通南下道路,这……一路打到了巴州,主公总不得说自己太精进罢?
正想着,有几人穿过军阵走来,当先一位红色战袄外配全套黑色皮甲,却是涂宵。
大半年过去,这位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晋升的测绘司郎中早没了明州时本就不多的文气,从早期的千里刺探到后来的千里转战,兵戈磨砺之下,面露沧桑之色,反而更像个多经战阵的武将。
其实……
涂宵当下伸手也不错。
常遇春亲自发话,挑了人教授涂宵骑射之术,偶尔还亲自动手。
因为喜欢。
嗯。
或者说,应该叫倚重。
从大都之战时意外飘飞的那颗热气球开始,再到山西,再到陕西,乃至之前的兴元,常遇春只觉得,涂宵就像自己的福星,让他诸事顺遂。
就是吧,这仗也越来越没嚼头。
索然无味。
常遇春不由想起北边正在执行的反向打草谷计划,他觉得,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