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拥一整个世界的莲花已然消散去。
苏午立身于旷野之上,看着只有风声经过的四下,神色怅然若失。
他愣愣地看着脚边,
脚边有一根莹白如玉的骨骼。
骨骼上写满了种种经文,而种种经文皆簇拥着一尊一手持金刚铃,一手持金刚橛,浑身披覆青黑鱼鳞甲胄,左肩着金红福田法衣,偏袒右肩,面有三目,口生獠牙,脚踩猛虎的神明。
这尊神明,即是‘忿怒金刚’。
忿怒莲师化相之一。
莲师派本尊之一。
这根骨骼便是‘忿怒金刚’被‘阎魔牦牛’镇压,与阎魔牦牛一同被苏午修炼成‘大威德金刚’以后,从忿怒金刚身上遗留下来的东西。
苏午将那根莹白如玉、雕刻种种经文的骨骼捡了起来。
捡起骨骼以后,他便有种莫名感觉。
——这根骨骼与他自身,好似有种莫名的关联。
由‘忿怒金刚’身上脱落下来的骨骼,为何会与自己有种莫名的关联?它不该与精莲化生大士的关联更深?
苏午脑海中念头转动着。
身后响起一个轻轻地女声:“尊者……”
一听到那个声音,苏午身形一僵,眼神虽仍落在手中骨骼之上,但眼睛里已经没有焦点——他转动头颅,带动脖颈,带动肩膀缓缓转过身去——
高天之下,
旷野之上,
漫漫荒草之间,一身明黄僧袍、长发如瀑的女子身影,灼人眼眸。
苏午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千言万语尽说出不口,看着那道身影,喉结滚动,眼神寂静。
那道女子身影——那数百年前立下了那幕嘉措法寺的‘丹加天海藏’,那曾为无想尊能寺第十三代呼图克图的‘丹加’,凝视着苏午的脸孔,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一滴滴洒在僧袍上,她满面笑容,小心翼翼地出声说话,
生怕当前一切只是梦境。
生怕自己声音太大,惊走了这场美梦。
“我的尊者,已经很老啦……”
明明苏午仍旧是一身材挺拔、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但丹加看他,却看到了他性魂上的许多刻痕——她眼神心疼,朝苏午伸出了手,轻轻呢喃:“我的尊者……”
轻柔而温暖的风环绕着苏午,犹如女子柔软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脖颈,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苏午凝望着荒草间的女子,迟疑着迈出了第一步。
之后,
他的步伐变得坚定起来,大步迎向那一身明黄僧袍的女僧——他走近了女僧身畔,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却抓了一个空。
眼前哪里还有那道明黄身影?
一切恍惚如梦。
苏午茫然地看着无有记忆中那道人影的天地,他倏忽回身——这下子,那道明黄身影又远在天边了,她身处于白云簇拥间,望着大地上的苏午,眼神宁静:“尊者,要收好你手里的那根骨头啊……
那是精莲化生大士的骨骼。
抓住它,就有了勾连精莲化生大士因果的资格……
丹加始终不能更进一步……接下来,便需靠尊者自己啦……
愿尊者成佛。
愿我们能在大雪山上重逢……”
碧空白云间的身影渐渐淡化。
在苏午耳畔萦绕的声音也变得极淡极淡。
“丹加!”他骤然间呼喊出声。
“尊者……”在苏午耳畔回响的声音,带上了轻轻的啜泣音,“尊者,再见吧……
一定要再相见……”
天地间再没有那道身影的痕迹,耳畔再没有那个声音响起——就连唯一与她相关联的那件羊毛毯子,也被她主动消耗,兑换成了苏午此下手中的这根骨头!
苏午扫视四下,
一片寂寥!
他盘坐在草丛里,愣愣出神。
直至云霓裳、普布群培找到他。
……
大雪山法寺。
大经堂中。
头颅爆裂开来的‘精莲化生大士’塑像,已经被重新铸造出了一颗头颅,接连在身躯之上。这尊塑像的头颅与身躯不能呈现统一色泽,因而其身躯之上披覆了厚重宽大的福田法衣,颈间悬挂珠串作种种掩饰,总算能令旁观者忽略去其头颅是后来装上去的这个细节。
此下,大经堂内,诸尊塑像尽沉寂无声。
唯有供奉在铜匣里的一部不知以何种动物皮膜鞣制裁剪形成的书卷,在铜匣内不断自行翻动着,翻动到了书末页。
“波旬显世,诸佛堕落!
今日之密藏域,昏天暗地,佛法黯淡无光!
‘忿怒莲师’七相之‘忿怒金刚’,沦为魔食!
精莲化生大士困守大雪山之上,不得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