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镜湖的双目看向了木村重。
木村重一个激灵,连忙把桌子底下稍微放肆了些的手掌,从侍女衣裙下收回,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我得到情报,井上家原本的家主新死不久,如今是他的嫡女主掌家政大权?”平灵子开口向木村重问话道。
“是!”木村重躬身回答,“京都的土御门家中,某位阴阳师似乎与井上家原本的家主——井上俊雄有仇怨,他来到伯耆国,
便先控制了漱石神社,
而后解开神社中神明的‘函鬼衣’,放出厉诡袭击井上家。
井上家本该在此次事件中全军覆没。
但井上晴子——井上家主唯一的子嗣身边,出现了一位鬼武士。
他带着井上晴子逃离了即将倾覆的庭院,
保留了井上家的火种,进而重新聚集人手,迅速控制住了伯耆国内逐渐不稳的局势!”
备前国就在伯耆国旁边,
对于伯耆国诸事,木村重自然比较清楚。
更何况,他从前原本还有一个伯耆国的内鬼‘草间家’,自然能从伯耆国获知更多情报。
“鬼武士么?”
平灵子喃喃自语。
她自然知道那位挽狂澜于既倒,帮助井上家重新立足的鬼武士是谁。
若非她与那位鬼武士之间的交集,
今时也不会被兄长派来夷平井上家。
原本她对此行毫无期待,
但今时听得那个‘卑鄙的鬼武士’与井上家长女之间的故事,忽然就对那位井上家的长女生出了许多好奇来,对此行也就有了许多期待。
她站起身,
腰侧的武士刀刀鞘相互碰撞。
“时候不早了,
我们尚有要务在身,就不在这里多盘桓了。”平灵子向侧位慌忙爬起身的木村重开口说道。
木村重躬身回道:“平灵子小姐不在备前国多盘桓几日吗?也好叫老朽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
平灵子摇头,
顺便把忙着往嘴里塞食物的天邪鬼提了起来。
她绕过条案,迈步走向门口。
坐在左右条案后的诸多长船家武士都呼啦啦地跟着起身,附从在她身后,列成萧杀的队列,跟着她离开中堂。
武士们牵来马匹,
百余人的队伍鱼贯走出庭院。
“平灵子小姐。”
身材相较一般东流岛人较为高大的男人牵来一匹黑马,把缰绳递给了平灵子。
平灵子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男人驱策马匹,与她并行。
“平维盛大人对您未能阻止源氏运刀队的事情很生气,所以您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才是啊,平灵子小姐。夷灭井上家,就是您将功折罪的机会。”男人方正的面孔上带着一抹笑容,开口与平灵子攀谈着。
将功折罪?
听到这个词语,平灵子内心就冷了下来。
她转头看了男人一眼,道:“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长船光。
渡边纲的运刀队分明是自长船国穿过的,
长船国为何没有发现?”
“事实确是如此。”‘长船光’神色诚恳地看着平灵子,“虽然我未曾发现渡边纲的运刀队,但是渡边纲最终已经殒命了,而与那支带着无上级刀剑前往京都的队伍相遇的人,是平灵子小姐。
平灵子小姐却未有阻住他。
尤其是,平灵子小姐还是平家的鬼武士。
所以,这件事里,不论事实究竟如何,结果始终只能是放走了运刀队的平灵子小姐承担最大的责任。”
平灵子沉默了一阵。
从来不是她放走了那个男人的运刀队,
而是那个男人放走了她。
可这样羞耻的话语,如果说出口,一定又会被兄长斥责自己‘不知廉耻’。
罪过更深一层。
那人为何要投效源氏?
他难道不知道,土御门家亦与源氏走得很近吗?
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出手差点引致井上家完全覆灭,两家的仇怨已然乌无可化解。
他对源氏的作用——仅仅是他把无上级的刀剑送到了源氏而已,当任务完成之时,就是他以及他背后的井上家失去价值之时。
在负有过去功勋的家族,与现在对自身仍有重大利益的家族之间,
源氏会作何选择,已经一清二楚。
平灵子的思绪不知不觉间飘散了很远,
她好似看到那个男人前方横起了漆黑的深渊,而那人仍不知情,就要纵马奔入深渊之中。
“平灵子小姐?”
侧畔的长船光唤了平灵子一声,将她的思绪